警察总部,处长办公室。
电话里的沉默,比窗外的夜色更浓重。
刘建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他握着听筒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刘建明。”李树堂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像一块在冰水里浸了很久的石头,“o记什么时候,开始负责商业推广了?”
刘建明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他知道,任何一句多余的解释,都会引来致命的怀疑。他只能按照杨天事先交代的,用最简洁的语言,抛出鱼饵。
“报告长官,天穹安保声称,他们掌握的技术,可以应对……‘非传统生物威胁’。我认为,这可能与近期几宗悬案有关。”
“非传统生物威胁?”李树堂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嘲讽,“刘警官,你看的科幻电影太多了。”
刘建明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李树堂话锋一转,“我办公室的空气净化器正好坏了。明天下午三点,让他带着他的‘杀虫剂’,来我这里做个演示。我给你十五分钟。”
电话被挂断了。
刘建明放下听筒,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烟。他不知道自己是成功了,还是刚刚亲手,为港岛的最高权力中心,送去了一份地狱的请柬。
佐敦,茶楼包厢。
阿乐盯着桌上那支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玻璃管,像是在看一条盘踞在自己面前的毒蛇。
他拿起那部卫星电话,翻看着那段视频,一遍又一遍。
那只被精准抹去的老鼠,像一个无声的烙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混迹江湖,靠的是脑子,是算计人心。他算计过邓伯的固执,算计过大d的鲁莽,算-计过所有对手的贪婪和恐惧。但他发现,自己的所有经验和智慧,在眼前这支小小的玻璃管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对方根本不在乎人心。
因为他掌握了直接删除“人”的权力。
阿乐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他的心腹飞机,正带着十几个兄弟,在车旁待命。这些是他最精锐的力量,是他安全感的来源。
可现在,他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个玻璃笼子里,那些活蹦乱跳,却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老鼠。
他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是飞机。
“乐哥,有什么吩咐?”
“你跟了我多久了?”阿乐的声音很平静。
飞机愣了一下,答道:“快十年了,乐哥。”
“阿和呢?那个前两年在旺角帮你顶罪,刚放出来的。”
“也在楼下,乐哥,你找他?”
“让他上来一下。”阿乐说,“你和兄弟们,在楼下等我。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上来。”
挂断电话,阿乐回到桌边,将那支蓝色的玻璃管,和一杯刚刚沏好的铁观音,并排放在了一起。
环球通达物流机库。
靓坤的艺术追求,已经彻底脱离了地球引力。
他正踩在一架飞机的引擎上,手里拿着一个大声公,对着下面一群来自金三角的工兵,和几个被他高薪聘请来的好莱坞美术指导,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他的“风水美学”。
“这里!这座山头,是青龙!炮兵阵地不能撤,但炮管要统一调整三十度仰角,这叫‘青龙抬头’,懂不懂?还有那边的白虎山,坦克部队给我排成一个‘王’字!这叫‘白虎下山’,百无禁忌!”
一个金发碧眼的美术指导,看着手里的设计图,又看了看那座光秃秃的山头,脸上充满了哲学性的困惑。他小声问旁边的翻译:“王……是什么意思?”
傻强立刻抢过话头,用流利的英文解释道:“King! It means the king of the jungle! this is a symbolic representation of absolute power, a fusion of oriental mysticism and military deterrence!”
美术指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设计图上加了一笔,给那辆领头的坦克,画上了一个巨大的皇冠。
周星星则抱着一台摄像机,对着那群满脸茫然的工兵拍个不停,嘴里念念有词:“悲伤!迷惘!在宏大的命运面前,个体的无力感!这个眼神,值一个最佳男配角提名!”
角落里,吉米身上的僧袍又多了几个补丁。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开始尝试与这个疯狂的世界和解。他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碗斋饭和一杯清水。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维也纳爱乐乐团派来的先遣代表,正满头大汗地跟吉米沟通。
“吉米先生,我们……我们原则上同意了在炮兵阵地旁边搭建演奏厅的方案。但是,我们首席小提琴家,斯特恩先生,他有幽闭恐惧症,他要求演奏厅必须是全露天的。”
吉米眼皮都没抬一下,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缓缓咀嚼。
“阿弥陀佛。”他轻声说,“色即是空,墙壁也是空。你告诉他,心中无墙,自然无惧。”
代表快哭了:“可是……金三角的蚊子,有手指那么大!还会传播登革热!”
吉米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从僧袍里摸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是天穹安保友情赞助的‘生物驱离方案’,你让他念一遍,心诚则灵。”
代表颤抖着接过那张纸,只见上面用中德双语写着一行大字:
“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度世人。”
茶楼包厢。
叫阿和的年轻人局促地站在阿乐面前。他刚出狱不久,身上还带着一股与社会脱节的生涩。
“乐哥,你找我?”
阿乐指了指桌上的那杯茶。
“坐,喝茶。”
阿和受宠若惊地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好茶,谢谢乐哥。”
阿乐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阿和,这些年,辛苦你了。社团不会亏待自己兄弟。城寨二期的项目,我给你留了一个工程队,你去带队,以后就不用打打杀杀了。”
阿和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站起身,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乐哥!我……”
“坐下。”阿乐摆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
他看着阿和那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拿起了那部卫星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想通了?”杨天的声音传来。
“我选你。”阿乐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但和联胜,不能只有一个声音。大d是头疯狗,留着他,始终是个麻烦。”
“所以,你想借我的刀,杀你的狗?”
“不。”阿乐看着面前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阿和,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学的,是怎么用这把刀。”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杨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那杯茶,是t-17号溶剂,无色无味,十分钟后发作。桌上有支解药,够一个人用。”
“你面前的,是你最忠心的手下。现在,告诉我,乐哥,这把刀,你学会怎么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