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青,三号码头。
夜色如墨,海风里夹杂着柴油和咸腥的气味。巴拿马籍货轮“海蛇号”像一头钢铁巨兽,沉默地停靠在泊位上,船身的锈迹在昏暗的码头灯光下,如同干涸的血痕。
船长室里,烟雾缭绕。
一个穿着泰国丝绸衬衫,手腕上缠着一串佛珠,脸上却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正将脚翘在舵盘上。他就是“鳄鱼敏”,在金三角和南美之间,用人命和白粉铺出一条黄金航线的毒王。
“那帮香港佬,真他妈的慢。”他身边一个精悍的手下,不耐烦地擦拭着手里的m1911。
“耐心点。”鳄鱼敏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说,“港岛是法治社会,警察多,规矩也多。不像在湄公公河,谁的船快,谁的货就是他的。这里的钱,要慢慢捡。”
他的话音刚落,船舱外传来几声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异响。
手下立刻警觉地握紧了枪,望向门口。
鳄鱼敏却摆了摆手,浑不在意:“是风,或者是码头上的野猫。别紧张,李树堂的人没证据,不敢上船的。”
然而,这一次,不是风,也不是猫。
三道黑影,如同鬼魅,无声地从船舷的阴影处翻了上来。他们穿着深灰色的城市作战服,脸上戴着全封闭的呼吸面罩,看不到任何表情。他们手里没有枪,只有几个造型奇特的,如同消防喷雾罐的金属瓶。
为首一人,对着腕部的战术平板点了两下。船长室的通风系统图纸,清晰地显示出来。他对着身后的两人,做了几个简洁的手势。
其中一人撬开一个通风口,将一个金属瓶的喷嘴对准了管道。
“呲——”
一声微不可闻的气体泄漏声响起,随即消失在海风里。
船长室里,鳄鱼敏正准备再点一支烟,突然感觉鼻子有点痒,他打了个喷嚏,骂了一句:“妈的,这鬼天气。”
他那个精悍的手下,正擦着枪,手上的动作却毫无征兆地停住了。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皮肤正像被泼了浓硫酸的蜡像,迅速起泡,溶解,露出下面森白的指骨。
“啊……”他想尖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阵漏风般的嘶嘶声。
鳄鱼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低头看去,那条名贵的泰国丝绸裤子,正被一种从内而外渗出的粘稠液体腐蚀,露出下面正在崩解的血肉。
他引以为傲的佛珠,从融化的手腕上滑落,“啪嗒”一声,掉进了那滩迅速扩大的,冒着白烟的有机物里。
整个过程,没有枪声,没有爆炸,甚至没有像样的惨叫。
几分钟后,三个黑影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码头的黑暗中。
船长室里,只剩下几摊还在冒着袅袅白烟的污渍,以及那支掉在地上,沾染了些许粘液的m1911。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古怪气味。
警察总部,处长办公室。
李树堂独自坐在黑暗里,没有开灯。他面前的办公桌上,那支空的玻璃生态缸,在窗外透进的城市微光下,像一个沉默的墓碑。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
桌上的加密终端,屏幕突然亮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没有邮件,没有报告。
只有一个文件被自动接收,然后播放。
那是一段时长只有十五秒的,来自“海蛇号”船长室的实时监控录像。画面是红外模式,看不清人脸,只能看到几个热源信号。
画面开始,几个代表着人体的高亮热源,突然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然后像被泼了冷水的炭火,一个接一个,迅速地黯淡下去,最终彻底消失在背景的余温里。
干净,利落,高效得令人不寒而栗。
视频播放完毕,自动删除,不留一丝痕迹。
李树堂缓缓地靠在椅背上,他伸出手,想去拿桌上的雪茄,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港岛的夜晚,多了一种新的规则。
而他,是第一个,为这条规则,献上祭品的人。
和联胜总堂。
议事厅里,烟雾缭绕,气氛却比冰点还冷。
大d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串金链子,斜着眼睛看刚走进来的阿乐。
“哟,乐哥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人绑票撕票了呢。”大d的语气充满了挑衅,他身后的几个堂主也跟着哄笑起来。
几个叔父辈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冷眼旁观。
阿乐没有理会他。
他径直走到大厅中央,关二爷的神龛前,拿起三支香,点燃,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整个议事厅里,只有他和神龛。
这种无视,比任何对骂都更让大d愤怒。他“霍”地站起来,将手里的金链子砸在桌上。
“阿乐!你他妈的当老子是透明的?”
阿乐插好香,转过身,终于看了大d一眼。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算计,什么都没有。
“大d,”阿乐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霍华德的酒,好喝吗?”
大d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了。
“城寨的工程,油水很足。但骨头太硬,小心啃不动,崩了你的牙。”阿乐继续说,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听说,你最近很喜欢戴金丝眼镜的朋友。”
议事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d那张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的脸上。
阿乐没有再看他,而是环视了一圈那些叔父辈,微微躬身。
“各位叔父,和联胜两年选一次话事人,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规矩,不能坏。”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那招牌式的,温和的笑容。
“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还是那句话,但从此刻的阿乐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冰冷的威严。
满室寂静。
金三角,山顶炮兵阵地。
那颗五百公斤的航空炸弹,已经被擦拭得锃亮,弹头朝天,稳稳地立在山顶中央,像一座后现代主义的图腾。
靓坤正指挥着工兵,给这颗“指挥台”接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管。
“艺术!这他妈的才叫艺术!”靓坤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当斯特恩先生站在这颗代表着毁灭与新生的炸弹上,奏响《命运交响曲》时,整个世界,都会为我们疯狂!”
周星星抱着摄像机,激动地附和:“坤哥!我建议再加点干冰!营造出一种从地狱里升起的感觉!太高级了!”
角落的临时帐篷里,汉斯先生盖着一条军用毛毯,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旁边,吉米盘腿而坐,正在用他那蹩脚的英文,开导着这位精神崩溃的奥地利人。
“mr. hans, the bomb is empty, your heart is also empty. Empty is good, empty is peace…”
就在这时,傻强拿着一份刚收到的传真,面色凝重地跑了过来。
“坤哥,不好了!维也纳那边回函了!”
“是不是被我的创意感动到流泪了?”
“他们说……根据奥地利艺术家保护工会章程第11条b款,禁止旗下艺术家在‘未经安全认证的爆炸物’五百米范围内,进行任何商业演出。”傻强咽了口唾沫,“他们要求我们,出具一份由瑞士第三方机构认证的,关于这颗炸弹的‘绝对安全与非功能性艺术品’证明。”
靓坤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
“我x他妈的官僚主义!这是对艺术的侮辱!”他吼道,“傻强!给老子写!就写这颗炸弹,是我们金三角的传家宝!是古代炼金术的产物!里面装的不是tNt,是老子的艺术灵魂!”
天穹安保,顶层。
杨天面前的光屏上,代表着“海蛇号”的图标,已经变成了灰色。
【叮。】
【“鳄鱼敏”基因序列已清除。】
【权力版图更新:官方秩序1%→5%。你与这座城市的守护者,达成了危险的共识。】
【新节点“李树堂”已建立链接。】
他没有在意,而是调出了和联胜的势力分布图。代表阿乐的那个光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周围属于大d的暗淡区域。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窗外的港岛,依旧繁华。只是在他眼中,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盏霓虹灯下,都开始浮现出一条条无形的,可以被他随意修改的代码。
【叮。】
【警告:位于东京地下排水系统的“初代实验体”,生物信号出现异常高频波动。】
【“工程师”发来新的通讯请求。】
【主题:关于清理门户的“加急订单”。】
杨天看着那行闪烁的文字,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游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