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利昂,科诺区,天穹集团七号矿区。
夜幕像一块湿透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闷热的雨林上空。几束雪亮的探照灯划破黑暗,照亮了铁丝网和刚刚建好的岗哨。矿区深处,地质勘探队的帐篷里还亮着灯。
“轰!”
一声巨响,岗哨的了望塔在火光中被撕成碎片。
RpG!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营地。无数曳光弹从四面八方的丛林里泼洒而来,密集的弹雨打在临时搭建的防御工事上,迸溅出成片的火星。
“敌袭!敌袭!”
营地里,桑科留下的那些政府军士兵乱作一团,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他们习惯了欺负平民和打顺风仗,何曾见过如此精准而猛烈的突袭。
帐篷里,负责安保的天穹小队队长,一个代号“幽灵”的男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 calmly 地戴上战术耳机,对着手腕上的终端下令。
“‘蜂群’启动,模式三,清理坐标A3至d5区域内所有非授权热源。”
营地中央,一个伪装成集装箱的金属柜无声地滑开。上百架巴掌大小的黑色无人机,如同被惊扰的蜂群,悄无声息地升入夜空,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丛林中,一支装备精良的雇佣兵小队正在交替掩护,向矿区核心推进。他们的领队,一个前法国外籍军团的老兵,正通过卫星电话向巴黎汇报。
“科克先生,对方的防御不堪一击,预计十分钟内可以拿下主控室。”
“很好,把他们的技术人员带回来,设备全部销毁。”电话那头传来文森特·科克满意的声音。
雇佣兵领队刚想回答,耳机里却传来一阵急促的电流杂音。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幕让他终身难忘的景象。
夜空中,出现了上百个微弱的红点。
那些红点如同鬼魅,以超越物理常识的速度和角度,在丛林树冠间穿梭。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精准地掠过他每一个手下的位置。
一个又一个的惨叫声,通过无线电传进他的耳朵,然后戛然而止。不到三十秒,整个频道就陷入了死寂。
他惊恐地转身,只见一架黑色无人机,正悬停在他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他甚至能看清上面那个微型的摄像头,像一只冰冷的复眼,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无人机下方伸出一个微型机械臂,将一张扑克牌大小的金属卡片,轻轻放在他面前的地上。
然后,化作一道黑影,消失了。
雇佣兵领队颤抖着捡起那张卡片。卡片上,用激光蚀刻着一行法文。
【开胃菜已收到。期待正餐。——《非洲魅影》剧组】
香港,政府总部。
黄志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敲响了规划署署长的办公室门。
“黄sir,稀客啊。”署长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例行公事。”黄志诚开门见山,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我们想了解一下,关于‘新界北发展计划’的草案,最近有没有异常的查阅记录?”
署长的笑容不变,他推了推眼镜:“黄sir,你知道的,这种级别的项目,保密条例非常严格。所有文件的传阅,都有记录在案,不可能有异常。”
“那如果,不是通过正常程序查阅呢?”
“哦?”署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那黄sir的意思是,我们规划署有内鬼?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啊。”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黄志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对方不是在配合调查,而是在用规则和程序,构筑一堵看不见的墙。
黄志诚盯着他,试图从那张毫无破绽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失败了。对方的眼神平静如水,像一个经验最老道的牌手,手里捏着一把你看不到的王炸。
“打扰了。”黄志-诚站起身,收回文件。
走出政府总部大楼,看着中环耀眼的阳光,黄志诚却觉得浑身发冷。他知道,李文彬猜对了。那艘船的缆绳,已经深深地嵌进了这座城市的骨架里,想要斩断它,可能会让整座城市都跟着流血。
金三角,鲍有翔的营地。
一架涂着天穹集团标志的直升机降落在空地上。舱门打开,走下来的不是士兵,而是一群穿着白色无尘服,提着金属手提箱的技术员。为首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华人,神情倨傲,看都没看前来迎接的鲍有翔一眼。
“鲍经理是吧?”他看了一下手里的平板电脑,“我是魏经理派来的技术支持小组组长,我姓刘。”
鲍有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刘组长,一路辛苦……”
“不用客气。”刘组长打断他,指着营地里那些破旧的窝棚,“你们的生产车间在哪?先带我们去看看。哦,对了,从现在开始,为了保证技术不外泄,生产区域由我们全面接管,你的人,没有许可,不得入内。”
鲍有翔的独眼龙副官脸色一变,刚要发作,就被鲍有翔用眼神制止了。
他亲眼看着那群技术员,像一群占领了蚁巢的白蚁,迅速接管了他最核心的地盘。他们架设起各种鲍有翔看不懂的仪器,在墙上挂起写着“安全生产,质量第一”的横幅,甚至还给每个工人发了一本《天穹集团员工守则》。
半天之后,刘组长拿着一份报告找到鲍有翔。
“鲍经理,看了一下你们的数据,简直是场灾难。”刘组长的语气,像是在训斥一个做错事的实习生,“原料损耗率高达百分之十五,流程管理混乱,工人操作不规范……说实话,我很难想象你们是怎么做到每个月都亏损的。”
鲍有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不过你放心。”刘组长话锋一转,“按照魏经理的指示,我们会用一周时间,对你的生产线进行全面升级改造。当然,改造产生的费用,包括我们的人工费和设备折旧费,都会从你下个季度的分红里自动扣除。”
他将一份电子合同推到鲍有翔面前。
“签个字吧。这是流程。”
庙街,后巷。
“废物!饭桶!猪猡!”
戈登·拉姆齐挥舞着一把大勺,对着史蒂芬·周咆哮,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这牛肺你焯水了吗?血沫都没去干净,你是想毒死食客吗?还有这牛肠,里面的肥油刮干净了吗?你想让客人吃完直接进IcU吗?”
史蒂芬·周抱着头,蹲在墙角瑟瑟发抖。他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骂过。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做牛杂,是在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生化实验。
戈登骂完,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剪刀,开始亲自处理食材。他的动作快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每一刀的角度,每一剪的力度,都恰到好处。曾经油腻腥臊的牛下水,在他手里,仿佛变成了一件件等待雕琢的艺术品。
“高汤!我要高汤!”他头也不回地吼道,“用牛骨、鸡架、金华火腿,小火慢吊十二个小时!温度计!给我把汤的温度控制在九十二点五度,正负不能超过零点一度!”
史蒂芬·周快哭了:“大佬啊,我呢度系牛杂摊,边度有金华火腿啊?”
“那就去找!”戈登把一个铁桶扔到他脚下,“找不到就用你的骨头去吊汤!”
巷口,周星星架着一台专业级的摄影机,镜头死死对准戈登那张因专注而扭曲的脸。
“对!就是这样!”他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录音师兴奋地喊,“愤怒中带着严谨,暴躁里透着专业!这种矛盾的统一,就是艺术的张力!快,给他一个特写!我要他额头上每一条愤怒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摄影机忠实地记录下一切。
在庙街昏黄的灯光下,一个金发碧眼的米其林三星大厨,正用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改造着一个香港最市井的牛杂摊。
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围了过来,看着这个状若疯魔的鬼佬,指指点点。
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见证的,是《食神》这部电影里,最华彩,也最荒诞的一段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