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界,元朗。
一间藏在货柜车场深处的铁皮屋里,麻将牌被摔得噼啪作响。
东星“乌鸦”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叼着烟,歪着头看了一眼手机上刚收到的转账信息。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被烟熏黄的牙,随手将手机扔到麻将桌上。
“三百万,叫我们去杨天买下的地盘搞点事,吓唬吓唬工人。”乌鸦拿起一瓶啤酒,对着同桌的“笑面虎”和“下山虎”晃了晃,“那几个老家伙,真是越老越没胆子。三百万就想让我们去碰天穹?”
笑面虎脸上堆着笑,慢悠悠地码着牌:“鸦哥,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全港都在看那个‘天穹之城’,新界这边,就是个被遗忘的角落。我们去放两把火,砸几台机器,警察都懒得管。”
“我不是怕警察。”乌鸦一口喝干了半瓶啤酒,将酒瓶重重顿在桌上,“我是觉得,这活儿太便宜了。”
他站起身,走到铁皮屋门口,看着远处那几块被铁丝网围起来的荒地。
“杨天,阿乐……现在都他妈穿上西装当大老板了。”乌鸦的眼神里透着一股不爽和嫉妒,“他们玩填海,玩金融。我们还在新界烧垃圾?传出去,我东星不要面子的?”
他转过身,脸上浮现出招牌式的癫狂笑容。
“告诉那帮老东西,三百万是定金。我要玩,就玩大的。”他拿起桌上一个打火机,在手里不停地开合,火苗一明一暗,映着他扭曲的脸,“我要在新界,给他点一把烧不灭的火。我要让杨天知道,就算他飞到天上去,脚下的地,还是我们说了算。”
天穹集团总部。
阿乐将一份文件放在杨天桌上,金丝眼镜后的眉头微微皱起。
“政府那边回话了。十几个部门联合发函,核心意思就一个。”阿乐推了推眼镜,“他们同意‘天穹之城’立项讨论,但前提是,项目必须接受港府的全方位监管。商业罪案调查科、毒品调查科、o记、甚至消防处和海事处,都要在岛上设立永久办公室。”
d太在一旁补充道:“这是李文彬的手笔。他进不来,就想把整套旧秩序搬进来,把我们的城,变成他的辖区。”
杨天看着窗外,目光落在维多利亚港那片蔚蓝的海面上,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未来之城的轮廓。
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他们有没有提经费问题?”
阿乐一愣:“经费?他们是政府部门,当然是财政拨款。”
“不。”杨天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在我的城市里,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走到d太面前,拿起桌上的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几个字:【天穹城市安全解决方案】。
“回复他们,我们欢迎港府所有部门的‘入驻’。天穹集团将为他们提供最高规格的办公场所、最先进的数据接口、最舒适的人员宿舍,以及……最优良的执法设备。”
杨天放下笔,看着阿乐和d太。
“当然,这些都是要收费的。拟一份报价单给他们,从办公室的租金,到每个警员的安保服务费,再到我们‘天穹’品牌防弹衣和通讯器的采购价,一项一项,清清楚楚。”
阿乐和d太都呆住了。
“他李文彬想当玩家,可以。”杨天的指节在桌上轻轻叩击,“但在这张新赌桌上,想拿到筹码,就得先买单。我要让他和他的伙计们,都变成我的客户。”
塞拉利昂,七号矿区。
鲍有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丛林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腐败的气味。他身后,跟着两个天穹医疗队的人员。
天养生只给了他一句话:“找到污染源。”
他没有带任何高科技设备,只带了一把开山刀和一壶水。这是他最熟悉的游戏。
他没有去检查那口被霍乱污染的水井,而是绕到了村落的上游。他蹲下身,捻起一点河边的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泥土里,有一股极淡的,化学药剂和动物腐尸混合的怪味。
他顺着这股味道,逆流而上。他的脚步很轻,像一只在林中穿行的豹子,几十年的丛林生涯让他与这片环境融为一体。
走了大约两公里,他停下了脚步。
在一处隐蔽的河湾,他发现了几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动物尸体,被石头压在水下。而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他看到了几枚新鲜的脚印,和一条被丢弃的,印有法文标签的注射器包装袋。
他没有声张,只是用自己的终端,对着现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默默地退了回去。
回到营地,他直接走进天养生的临时指挥室。
天养生正在看一份无人机传回的侦察报告。
“上游两公里,河湾处,三具羚羊尸体,人为投毒。对方至少有两个人,穿的是法军制式军靴,脚印很新,不超过四十八小时。”鲍有翔言简意赅地汇报。
天养生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这些情报,比无人机侦察的结果还要精准。
“能找到他们吗?”
“他们是专业的,撤退路线很干净。”鲍有翔摇了摇头,但随即话锋一转,“但是,他们犯了个错误。”
他将那张注射器包装袋的照片放大。
“这种军用速效霍乱菌株,潜伏期短,致死率高,但对温度和紫外线很敏感。他们选择在中午投毒,是为了让阳光加速病菌扩散,这没错。但也因为这样,他们自己也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注射第二针抑制剂。”
鲍有翔的独眼中,闪烁着老辣而残忍的光芒。
“这片雨林里,唯一能稳定提供低温环境和医疗条件的地方,只有一个。”他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三十公里外的一个废弃的法国传教士医院。
天养生看着地图,又看了看鲍有翔。他第一次在这个来自金三角的旧时代军阀身上,看到了一种超越纯粹暴力的价值。
“幽灵小队,准备‘捕鼠’。”天养生拿起通讯器,声音冰冷,“目标,圣玛丽医院。”
庙街,后巷。
周星星的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国际长途号码。
“喂?是史蒂芬·周先生吗?我是派拉蒙影业的副总裁,我在Youtube上看到了你最新的短片,太震撼了!”电话那头的英语非常激动,“那个金发厨师,他为了一碗米饭而流泪的镜头,充满了后现代解构主义的张力!我们认为,这简直是《教父》之后最伟大的表演!”
周星星拿着电话,看了看不远处,正因为一个群演的站位不对而暴跳如雷,把一个道具菠萝包捏得粉碎的戈登·拉姆齐,陷入了沉默。
“周先生?你在听吗?我们非常有兴趣投资你的电影!我们想买下它的全球发行权!请问,那位伟大的演员,叫什么名字?他的档期怎么样?”
周星星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忧郁而深沉的艺术家口吻回答:
“抱歉,他不是演员。”
“他……是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