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照着小院内对峙的三人。被萧煜死死按在地上的黑衣人,眼中最初的惊恐逐渐被一股狠厉的决绝取代,他腮帮子微微鼓动——
“想服毒?”沈薇的声音比月光更冷,她甚至没有弯腰,只是指尖一弹,一缕细微的粉末精准地射入黑衣人的鼻孔。
“阿嚏!咳咳咳……”黑衣人猛地打起喷嚏,咳嗽不止,那股刚要咬破毒囊的力气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打断,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萧煜手下力道微松,防止他窒息,但压制依旧牢固。他看向沈薇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她似乎总能预料到对手的下一步,并且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打断。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沈薇蹲下身,与那黑衣人平视,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谁派你来的?张员外?还是……其他人?”
黑衣人咬着牙,扭过头,一副拒不合作的模样。
沈薇也不生气,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一股奇异的、略带腥甜的气味弥漫开来。“知道这是什么吗?”她将瓷瓶在黑衣人鼻端晃了晃,“这叫‘蚀骨香’。不会要你的命,但会让人浑身的骨头像被蚂蚁啃噬一样,又痒又痛,持续三天三夜,无药可解。你想试试吗?”
她的语气就像在介绍一道寻常的菜式,可话语里的内容却让那黑衣人浑身一颤,眼底终于浮现出真正的恐惧。他行走江湖,听说过各种酷刑,却从未听过如此诡异阴毒的东西。
“我……我说!”在沈薇作势要将药粉倒在他伤口上时,黑衣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是……是镇上的仁心药铺,李掌柜派我来的!”
仁心药铺?李掌柜?
沈薇和萧煜对视一眼。这并非他们预想中的答案。张员外那边刚消停,跳出来的竟然是镇上的药铺?
“他为何派你来?”沈薇追问。
“你们……你们的茶饮,卖一文钱一碗,效果还好……抢了药铺不少生意……李掌柜气不过,就派我来……来给你们点教训,最好能偷到你们的方子……”黑衣人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生怕慢了一步就要尝尝那“蚀骨香”的滋味。
原来只是商业竞争。沈薇心中稍定,但眼神依旧冰冷。为了这点利益,就派人夜间行窃,甚至可能伤人,这李掌柜,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李掌柜和张家,可有关系?”萧煜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黑衣人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没听说。李掌柜就是开药铺的,仗着和县衙的钱师爷有点远房亲戚关系,在镇上横行惯了。”
线索似乎暂时断了。这与张员外及其背后势力无关,更像是一个意外的插曲。
沈薇站起身,对萧煜道:“问完了,怎么处理?”
萧煜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黑衣人,淡淡道:“废了手脚,扔去镇上仁心药铺门口。”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沈薇没有异议。她不是圣母,对于这种潜在的危险,消除其行动能力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萧煜出手如电,只听“咔嚓”几声轻微的脆响,黑衣人的手脚关节已被卸掉,他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痛晕了过去。萧煜像拎破布袋一样将他提起,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小院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和那奇异的药香。
沈薇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天上的残月,目光幽深。一个小小的茶摊,才开张一天,便引来了豺狼的觊觎。这前方的路,看来并不会太平坦。
约莫半个时辰后,萧煜去而复返,身上带着夜露的微凉。
“处理干净了。”他言简意赅。
“多谢。”沈薇看向他。今夜若非他在,自己虽然也能应付,但绝不会如此干脆利落。有这样一个武力超群的盟友在身边,确实让人安心不少。
萧煜走到她面前,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晰。“你的麻烦,似乎不少。”
沈薇挑眉,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或许是我这人,天生就容易招惹麻烦。”从侯府到破庙,再到这小山村,似乎从未消停过。
萧煜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的伤药,很有效。”
沈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指之前她给他的那些促进伤口愈合的药。“份内之事。”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毕竟,我们现在是‘兄弟’。”
萧煜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他看着她故作疏离的模样,忽然低声道:“既然如此,那我这做‘兄长’的,总得有个名字。”
沈薇一怔,抬眼看他。
只见萧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月光映照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魅力。“以后在外人面前,叫我‘阿煜’即可。”
阿煜。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试探。
沈薇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住瞬间的慌乱,语气努力维持着平静:“好,阿煜。”
两个字出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悄然改变了。那层刻意维持的交易同盟关系,似乎被这简单的称呼,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第二天,“沈记茶饮”照常开张。昨日的小风波和夜里的插曲,仿佛并未留下任何痕迹。生意依旧红火,甚至比昨日更盛,连附近村子的人都慕名而来。
而沈薇身边,多了一个沉默寡言、却气势内蕴的“兄长”,阿煜。
他不再完全隐于幕后,偶尔会出现在茶摊附近,或是帮忙搬动重物,或是沉默地坐在一旁,目光扫视着来往的人群。他那挺拔的身姿和冷峻的气质,无形中震慑了不少潜在的心思浮动者。
村民们对这位突然多出来的“兄长”虽然好奇,但出于对沈薇的绝对信任,也都接受了这个设定,纷纷客气地称呼他为“阿煜兄弟”。
午后,萧煜——或者说阿煜,正靠在槐树下闭目养神,耳中却清晰地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
“……阿姐,阿煜哥哥是不是很厉害?昨天那几个坏蛋,被他看一眼就吓跑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是铁蛋,他正小声跟自己的姐姐说话,语气里满是崇拜。
“嘘,小声点!阿煜哥哥喜欢清静。”姐姐连忙捂住他的嘴。
阿煜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这时,一个穿着体面、像是镇上来的管事模样的人,踱步到茶摊前,没有买茶,反而上下打量着阿煜,眼中带着审视:“这位兄弟,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身手似乎不错,在哪家高就啊?”
阿煜缓缓睁开眼,目光平淡地扫过那人,没有任何情绪,却让那管事莫名感到一股压力。
“逃难至此,护着舍弟混口饭吃而已。”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欲多言的疏离。
那管事干笑两声,似乎还想套话,但见阿煜已重新闭上眼睛,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只得讪讪地走开了。
沈薇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明了。阿煜这个身份的出现,不仅是为了方便,更像是一层伪装,一层保护色。他正在用他的方式,融入这里,并为她,也为他们自己,构筑一道安全的屏障。
夕阳西下,茶摊收市。
沈薇清点着钱匣里越来越多的铜钱,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光靠卖茶,积累太慢。她需要更快地打开局面,也需要……更好地利用身边这个暂时名为“阿煜”的,危险而强大的男人。
她抬头,看向正在帮她收拾桌椅的阿煜。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阿煜,”她忽然开口,“明天,陪我去一趟镇上吧。”
阿煜动作一顿,转头看她,眸色深沉:“去做什么?”
沈薇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她特有的、混合着理性与疯狂的算计。
“去给那位李掌柜的仁心药铺……‘看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