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q省酒店地下车库时，轮胎碾过地面残留的雨水，溅起细小的水花。沈知微刻意将导航目的地设为A市城东码头，屏幕上蓝色的路线像一条蜿蜒的蛇，映在林婧半边脸上，她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急切几乎要随着车窗外的风溢出来。沈知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指腹能触到真皮表面细微的纹路，余光却精准扫过副驾储物格里的微型录音器——那是周明远临走前塞给她的，黑色机身只有指甲盖大小，此刻正安静地收录着车内每一丝声响，连林婧呼吸时细微的急促都未曾放过。
“上高速之前，先加个油吧？”沈知微状似随意地问，视线却通过内后视镜牢牢锁住林婧的动作。林婧正低头摆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沈知微隐约瞥见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数字末尾的“739”格外扎眼——这个号码她今天梳理“棋手”相关线索时见过，是某个下线联络员常用的尾号。闻言，林婧猛地抬头，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按了下，像是匆忙结束了什么对话，才将手机揣进外套内侧口袋，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不用吧，我记得你这车续航挺长，之前听你说过能跑五百多公里，直接开回A市再加油也来得及。”她说话时语速偏快，尾音还有些发飘，右手不自觉地拽了拽外套下摆，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像是在掩盖口袋里手机残留的震动。
沈知微没再坚持，打方向盘汇入主路。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q省的梧桐树在暮色中只剩模糊的剪影，林婧每隔几分钟就会侧头看一眼窗外，目光扫过路边的路牌时会刻意停顿半秒，又很快收回视线，手指在膝盖上反复摩挲，牛仔裤被蹭出细微的褶皱。沈知微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对了，你说的那个码头落脚点，具体在哪个位置？我记得陆野之前说过码头不安全，这个没问题吗？”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林婧的破绽。她的动作瞬间顿住，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出青白，眼神闪烁了两秒，才故作镇定地回忆：“最北边有一个，暂时安全，因为之前也就我这个组长知道，是作为紧急撤离预备的，外墙之前刷过蓝色油漆，后来风吹日晒掉了不少，但墙角还能看到痕迹，很好认的。我之前在那儿藏过应急的压缩饼干和水，肯定不会错。”沈知微心里冷笑——林婧连编造细节都懒得做足功课，只凭着随口一说就想蒙混过关。
车子刚驶上高速，林婧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这次震动的幅度比之前更大，连外套口袋都跟着轻轻鼓了一下。她没再掩饰，飞快地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的速度极快，沈知微用眼角余光瞥见她回复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已上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林婧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沈知微看在眼里，左手悄悄移到方向盘侧面，按下了那个隐藏的银色按钮——这是她和周明远提前约定好的联动信号，按下便代表“目标路线确认，可随时布控”。按钮按下的瞬间，她能感觉到储物格里的录音器似乎轻微嗡动了一下，应该是同步将信号传送给了后方跟随的便衣车队。
“还有多久到？”林婧忍不住追问，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腿上，语气里的焦虑藏都藏不住，“我总觉得心里发慌，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万一‘棋手’的人提前去了落脚点，发现我们还没到，会不会起疑心？”
“大概还要一个半小时，现在高速上有点堵车，比预计慢了十几分钟。”沈知微抬眼扫了眼导航上的红色拥堵路段，“你要是累了就先眯会儿，座椅可以往后调一点，到了我叫你。”林婧却摇着头坐直身体，双手在腿上蹭了蹭，像是在积攒勇气，突然话锋一转：“知微，你把残片一直带在身上，真的没问题吗？高速服务区人多眼杂，万一遇到‘棋手’的眼线，岂不是很危险？要不……你先给我拿着？我之前在组织里学过藏东西的法子，能把它藏在别人绝对想不到的地方，等到了落脚点再还给你，这样也能分担点风险。”
沈知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腹传来皮革的凉意，面上却露出犹豫的神色，眉头轻轻蹙起：“这……残片不在我身上啊，之前说过了，我把它们藏在安全的地方了，这次回去也就是看你太紧张，我觉得去确认一下也无妨。”
“真的不在你身上？”林婧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些，又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飞快压低音量，语气里添了几分委屈，眼眶也微微泛红，“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离身呢？你知不知道‘棋手’有多可怕，他们眼线很多，而且能力很强！”她说着，身体微微侧向沈知微，右手伸过来，就要去碰沈知微胸前的贴身口袋。
沈知微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方向盘跟着轻轻晃动了一下，车子瞬间偏离了原有的车道，右侧车轮压过高速路的实线，发出“吱呀”的摩擦声。“小心！”林婧惊叫一声，顺势按住沈知微的胳膊，看似是想帮她稳住车身，指尖却飞快地在沈知微的口袋外侧蹭了蹭，像是在确认残片的形状和位置，指甲甚至不经意间刮到了沈知微的衣服布料。
沈知微心里一凛，表面却装作慌乱地稳住方向盘，将车子重新开回车道，语气带着后怕：“抱歉，刚才没注意，差点出事。残片你真的不必太紧张，谢谢你关心，不过你这样突然伸手，确实有点吓到我了。”
林婧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沉了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又很快被掩饰过去，只讪讪地收回手，揉了揉衣角：“是我太着急了，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你别往心里去。”接下来的路程里，车厢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风声和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沈知微没再说话，只悄悄加快了车速，导航上的拥堵路段渐渐消失，远处A市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清晰，城东码头的塔吊像巨大的剪影，矗立在黑暗的海边，她知道，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正在前方等待，而她们这辆车，正是引蛇出洞的关键诱饵。
就在这时，沈知微的手机收到一条周明远发来的加密消息，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用余光扫了一眼：“便衣车队已抵达A市城东码头外围，在货仓周边五公里内布控完毕，无人机已升空，可实时传输画面。注意观察林婧与外界的联系，切勿擅自行动，等待指令再配合行动。”沈知微飞快地记住消息内容，又悄悄看向林婧——此刻林婧正望着窗外的码头方向，眼神亮得吓人，像是在期待什么，完全没注意到沈知微的小动作，甚至还下意识地摸了摸外套内侧的口袋，那里应该还藏着“棋手”给她的通讯器。
车子下了高速，往城东码头方向驶去。路边的路灯越来越稀疏，最后只剩下昏黄的光线偶尔闪过，林婧突然指着前方的路口：“前面那个红绿灯右转，有条小路能直接到货仓后门，不用绕正门，正门那边说不定有‘棋手’的人盯梢，走后门更安全。”沈知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路口的信号灯正闪烁着黄灯，路边的路牌上写着“渔港路”，她记得这条路的尽头是一片废弃的滩涂，根本不通往任何货仓的后门——林婧终于开始暴露破绽，连引路都懒得找个合理的借口。
沈知微没戳穿，只是打方向盘右转，车子驶进了渔港路。这条路比想象中更窄，两侧都是废弃的渔民小屋，窗户里没有一丝灯光，只有风吹过破旧门窗的“呜呜”声。林婧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甚至能听到她牙齿轻微的碰撞声。沈知微放缓车速，目光扫过车窗外——远处的黑暗中，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正朝着货仓的方向移动，应该是“棋手”的人已经到了。
“快到了吗？”林婧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沈知微点点头，手指再次按向方向盘侧面的按钮——这次按下的是另一个信号，代表“已抵达目标区域，可准备收网”。她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废弃货仓，心里清楚，这场由林婧引路的骗局，终于要迎来结局了。而“棋手”设下的陷阱，最终只会成为他们自投罗网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