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浩和赵伟坐在车里,
眼睛死死盯着三号楼那扇亮着灯的人家。
赵伟也从后腰摸出一把小五四,
把保险栓打开,
两个人只要听到动静就会冲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
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
“都四十分钟了……”赵伟低声说道,声音有点发紧。
龙浩没有说话,
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盯着那扇窗户,
心里七上八下的——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二哥会不会出什么事?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下去看看时,
楼道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老小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走得很慢肩膀耷拉着,
往日里挺直的腰杆都有些弯。
龙浩一眼就看出来,
他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林老小拉开车门坐进来,
一股寒气仿佛也跟着他进了车厢。
龙浩借着路灯的光一看,
心里猛地一揪——
林老小的眼圈红得厉害,
眼角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珠子,
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龙浩没有启动轿车,
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连赵伟都识趣地闭了嘴。
车厢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还有林老小压抑的哽咽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
林老小才抬起头,
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龙啊,我十分确定,这孩子肯定是大哥的!我他妈滴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大哥当年为啥不来看看这孩子?哪怕就看一眼也行啊?”
“二哥呀,估计还是他不太信自己有生育能力。”龙浩低声回应着,心里也堵得慌,“再说他那个人可特了,要是看不上的人,都别想靠近他。”
“那至少该证实一下吧?”林老小猛地提高了声音,带着一股愤怒,“那可是他亲儿子啊,流着他的血呢!”
“我估计他是怕小燕给缠上他,”龙浩叹了口气,想起林小东的脾气,“本身他就不太喜欢孩子,嫌孩子吵,嫌麻烦。再者说,他这个人多好面子呀,就小燕这种人,他不可能娶回去的。”
“这个女的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所以说嘛,东哥不太可能会给她笑脸,能每个月给她送点钱,就已经不错喽。”
林老小没说话,
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口气里带着无尽的悲凉。
他从兜里摸出烟,
手抖得差点没点着,
他深吸了一口烟,
又猛地咳嗽起来。
“他们俩是咋认识的?”
“小南从舞厅里给挂回来的,在公司伺候东哥好几个月呢。后来东哥说她手脚不老实,就把她给打发走了。一直到她生孩子,东哥让我去医院帮着照顾她几天。等她出院以后,东哥让我给她送了一万块钱,每个月给送过去两千块钱。”
“你当时没跟他说,这孩子挺像他的吗?”
“唉!二哥呀,我咋没说过呢,我刚一说这话,小南就说啦,小燕那个大破鞋,得谁跟谁睡,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爹到底是谁的,咱们不能当这个冤大种。当时东哥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估计是怀疑我被小燕给收买了。”
“肯定滴呀,因为当时他认为自己不能生育。”
“但凡东哥能去看一眼,自己就会知道怎么个事了。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个小燕确实名声不好,玩玩还可以,要是我,我也不可能去看她,怕她粘身上甩不掉。”
“这孩子太可怜了……”他咳嗽半天,才哽咽着说,“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新伤叠着旧伤,一看就没少受气。在屋里连个待着的地方都没有,那个臭女人把他当狗一样,孩子一靠近她,她就嗷唠一声,眼神里全是嫌弃……”
“哥,你也别太难受了。”龙浩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一丝安慰,“孩子托生在那样的家庭里,也是前世种下的因果。如果他真是咱们家的孩子,以后就该享福了,咱们到时候好好补偿他。”
“肯定是!”林老小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孩子的眉眼,跟大哥年轻时一模一样。你相信亲情血缘关系有感应吗?我只看他一眼,他就像知道我是谁是的,眼泪汪汪地瞅着我,那眼神……我当时真想把他抱走,可屋里的人太多了,根本没机会。”
“屋子里多少人?”龙浩追问道,心里打着盘算。
“得他妈的有几十号!”林老小咬着牙,语气里满是厌恶,“就那个小燕跟你形容的一样,脸挺白,眼角有点雀斑……”
“对对对,她脸上确实有雀斑……”
“我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几十个人围在厨房里,那个女的站在一口大锅旁,嘴里念念有词的,像是在念什么咒语。屋里的人全都跪在地上磕头,每个人脑袋上都顶着一个铝锅,嘴里哼着什么调子,跟哭丧似的,说是在接收宇宙的信息。”
他嗤笑一声,带着一股嘲讽的意味:“还有人给我也递了个铝锅,让我跟他们一起跪拜,说什么能消灾解难。我当时差点没忍住,真想把那个铝锅扣他们脑袋上!”
“你也跪啦?”赵伟忍不住插了句嘴,眼睛瞪得溜圆,“真的接收到啥信息吗?”
“你妈的是不是傻呀?”林老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们要是真能接收到宇宙信息,早就发财了!真有那本事,还不得隔空取物,把别人家的财宝都吸过来呀?还用得着守着个破铝锅,装神弄鬼的吗?”
“哦……我就是好奇问问。”赵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闭了嘴。
“麻痹的,后来法事做完了,那个逼女人居然拿起柳树条子,劈头盖脸就往孩子身上抽……”林老小的声音又哽咽了,他实在说不下去了,把脑袋转到一边,肩膀微微耸动,偷偷地抹了一把脸。
“逼养的!”龙浩猛地一拍方向盘,眼睛瞬间红了,伸手就去拿手抠里的小五四,“我非宰了她不可!”
“你给我消停的!”林老小大喝一声,眼睛瞪得通红,死死按住龙浩的手,“我怎么跟你说的?遇到事多动动脑子!屋里好几十号人呢,都被那两个畜生给洗脑了,他们那个架势全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了呢,你进去能把几十个人都打死?真闹到那个份上,条子来了,咱们连松江都出不去啦,到时候谁来救这个孩子?”
龙浩死死攥着拳头,
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他能想象出孩子挨打的样子,
小小年纪,
在那样的环境里,
得受多少罪?
可他也知道,
林老小说得对,
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最后,他还是强压下怒火,
把小五四放到车子手抠里。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孩子在里面受气?”龙浩的声音也带着哽咽。
“咱们只能等,就在车里等着。”林老小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不管蹲几天,必须把孩子偷偷抱走。这地方不能久待,等把孩子带走,咱们再从长计议。”
“那这个女人就这么放过她?”赵伟在旁边忍不住问道,眼睛里也冒着火。
“放了她?哼哼,做梦吧!”林老小的眼神冷得像冰,嘴角勾起一抹狠戾,“先做亲子鉴定吧,孩子要是咱们家的,再慢慢收拾她。有的是法子让她后悔来到这世上,不急在这一时。”
几个人正说着,就看见楼道里开始陆陆续续出来人。
三个人在车里看着,那些人大多是老头老太太,手里的铝锅被当成宝贝似的捧着,有的甚至直接扣在脑袋上当帽子,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个个神情亢奋,跟中了邪一样。
“这帮人是被洗脑,洗傻了吧?”赵伟低声骂了一句。
林老小没说话,只是眼神更冷了。
等楼上的人都走光了,三个人才走下车,到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堆吃的,准备回到车里简单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