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卿的目光死死钉在诏书末尾的印章上,小手捏着纸边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指节都泛了白,连指尖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她盯着那两枚印章看了好一会儿,连呼吸都放轻了,才小声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这……这好像是赐死诏。”
“赐死诏?”谢语安的声音一下子拔高,惊得旁边的油灯都晃了晃,他赶紧凑得更近,脑袋都快贴到诏书上了,鼻尖差点碰到那张泛黄的纸,“真的假的?上面到底写啥了?我不认字,你快给大伙说说!别吊胃口啊!”
苏念卿指尖轻轻点在诏书上的字,动作轻得像怕碰掉墨,一个一个念出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这里写着‘赐宣武王麾下副将赵承业自裁’……后面还写了理由,说他‘通敌叛国,私通蒙舍’,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根本没写具体的证据,就这么一句话。”
说着她把诏书稍微抬起来点,对着灯笼光晃了晃,纸张在灯光下泛着薄而脆的光,“你们看末尾,盖了两个印章。这个方方正正的是赵承业的私印,印文是‘承业之印’,字迹整整齐齐的,笔锋都很清楚,跟我以前在先生的字帖上见的官印字体一模一样;可旁边这个圆的,印纹好奇怪,绕来绕去的,看着就不舒服。”
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都聚到那枚圆印上,野兔挤开谢语安凑过来,眯着眼看了半天,还伸手想指,被苏念卿赶紧拦住:“别碰!印泥都快掉了!”
他赶紧收回手,突然“呀”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惊讶:“这不是蒙舍的蛊纹吗!跟之前咱们在玄甲碎屑上见的、石缝里刻的蛊纹一模一样!那纹路绕成的圈,还有中间那个像虫子似的图案,我记得可清楚了,绝对错不了!”
苏念卿点点头,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蛊纹印的边缘,纸太脆,她不敢用力,只轻轻蹭了下,就赶紧收回手:“这私印看着是真的,墨色均匀,刻痕也很自然,没有仿造的那种生硬感,不像是假的。
但这蛊纹印绝对不对劲,先生以前讲过,朝廷发的诏书,要么盖皇帝的玉玺,要么盖六部或者地方官员的官印,从来不会用这种怪里怪气的蛊纹印,这根本不合规矩!而且赵承业是宣武王的心腹,跟着宣武王打了好多年仗,立过不少功,就算真有赐死诏,也该是皇帝亲手下的命令,盖玉玺才对,怎么会盖蒙舍的蛊纹印?这也太离谱了,简直不合常理!”
黑熊蹲在旁边,粗眉皱得紧紧的,形成了一道深深的纹路,他没认字,但听苏念卿这么一分析,也琢磨出点不对劲,突然开口,声音粗哑:“你的意思是,这诏书是假的?是蒙舍那帮孙子搞的鬼,故意伪造的?”
“大概率是这样!”苏念卿眼睛亮了亮,像是突然想通了关键,语气也变得肯定起来,“他们肯定是想办法拿到了赵承业的私印,又盖上自己的蛊纹印,伪造了这份赐死诏。
这样一来,既能借‘朝廷’的名义除掉宣武王身边的得力干将,又能把脏水泼给朝廷,让宣武王以为是皇帝不信任他,故意要削他的势力,从而让宣武王和皇帝之间产生嫌隙;这招也太损了,简直是标准的借刀杀人啊!太阴了!”
谢语安听得直咋舌,忍不住咋呼起来:“我的天!蒙舍这帮人也太会算计了吧?这脑子转得也太快了!这要是真让他们得逞了,宣武王不得以为是皇帝要搞他?
到时候朝廷和宣武王的军队内斗起来,蒙舍不就坐收渔翁之利,等着捡便宜了?这算盘打得也太响了!”
高个儿猎豹也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语气里满是疑惑:“难怪之前在通道里能见到玄甲碎屑,那玄甲看着就像是军队里的制式装备,说不定赵承业就是被这假诏书骗到这儿来的,最后……最后死在了这儿?可他的尸体去哪了?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这墓里除了铜镜、箭镞和诏书,啥都没有啊!”
苏倩元轻轻拍了拍苏念卿的肩膀,怕她蹲久了累,还伸手扶了她一把,小声说:“姐姐,你再看看另一份诏书,说不定也有啥线索呢?万一里面藏着别的秘密,能帮咱们弄明白这事儿,也说不定啊!别光顾着看这一份。”
苏念卿赶紧把另一份诏书展开,动作比刚才更小心了,手指捏着纸边,一点一点慢慢展,生怕稍微用力就把纸弄破。
可看了半天,她却皱起眉,脸上满是失望:“这份诏书的字大部分都糊了,墨都晕开了,只能看清‘粮草’‘调令’‘西营’几个零散的字,末尾也没印章,边缘还有被撕过的痕迹,好像是份没写完的草稿,或者是被人故意毁了一部分。不过结合这份赐死诏来看,蒙舍的势力肯定早就渗透到宣武王的军队里了,他们不止想除掉赵承业这一个副将,说不定还想在粮草、调令上动手脚,搅乱宣武王的军队,让他们自乱阵脚。”
野兔捏着下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还忍不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这偏墓里既有破虏营的箭镞,又有蒙舍的蛊纹印,根本就是蒙舍设的局!赵承业说不定就是被人用假消息引诱到这儿,看到这份假诏书后,要么是气不过,要么是被人暗算了……哎,想想都觉得惨,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到死都以为是朝廷要他的命!”
黑熊重重拍了下大腿,“咚”的一声,震得旁边的尘土都飞了起来,他气得脸都红了:“这群孙子!居然玩这么阴的!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人!要是让我碰到蒙舍的人,非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不可,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敢跟咱们玩阴的,没门!”
苏念卿却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格外严肃,小脸上没了刚才的慌张,多了几分沉稳:“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蒙舍能这么轻易地伪造诏书,还能拿到赵承业的私印;要知道私印一般都是随身携带,保管得很严实,他们能拿到手,说明他们在宣武王身边,或者在朝廷里,肯定有内应。咱们得把这件事弄清楚,找到那个内应,不然以后还会有人被他们骗,被他们害。而且……”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枚蛊纹印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这蛊纹印的样式,比之前见的更复杂,纹路也更精细,说不定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在撑腰,蒙舍只是被推到前面的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