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衣绳·三
我咬着牙开灯,阳台空无一人,新换的尼龙绳却松松垮垮地垂着,三圈缠绕的地方,被人拆成了两圈。
而绳上,多了件我昨天刚洗的睡衣,领口处别着枚纽扣——生锈的,和前租客那枚一模一样,只是纽扣背面,沾着点新鲜的、浅红色的东西,像没干透的血。
我猛地摸自己的脖子,指尖碰到一道细小的划痕,渗着血珠。
我把那枚沾血的纽扣塞进密封袋,攥着去了物业。值班的老周翻了半小时档案,抬头皱着眉:“去年秋天顶楼确实租过人,叫陈默,但档案里没照片,联系方式也是空的——警察来查失联时就问过,说他租这屋时没留身份证复印件。”
“那天台钥匙呢?”我声音发紧。老周指了指墙角的铁柜:“天台锁早锈死了,钥匙丢了快一年,没人开过。”
回去时对门阿姨在楼道择菜,见我攥着密封袋,突然往我身后瞟了眼,压低声音:“你昨晚是不是开阳台灯了?我起夜时瞅见你阳台亮着,晾衣绳上……好像挂着件黑衣服,飘得老高。”
我后背一凉——昨晚换的尼龙绳上,只挂了我的睡衣。
当晚我不敢关阳台门,搬了凳子坐在客厅盯着。十二点刚过,晾衣绳突然动了,不是风刮的,是从绳头开始,一圈圈往中间缠,原本松垮的两圈,慢慢绕回了三圈,和最初那根麻线的缠绕方式一模一样。
我抄起拖鞋砸过去,绳子猛地停了。走近看,尼龙绳的打结处,缠着根长头发,黑中带灰,尾端还沾着点白色的皮屑——像从头皮上硬生生扯下来的。
我疯了似的扯绳子,想把它连根拔了,却在绳结里摸出个硬东西——是半张身份证碎片,塑料边被磨得发白,上面印着“陈默”两个字,照片处被撕得粉碎,只露出发际线,和那根头发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时后颈突然发僵,像有人对着我脖子吹冷气。我摸出手机往后拍,屏幕里只有阳台的白墙,可照片放大后,墙根处有个淡淡的黑影,像个人蹲在那,手里攥着根麻绳。
我不敢回头,踉跄着往门口跑,口袋里的密封袋硌得慌。掏出来一看,那枚生锈的纽扣还在,只是背面的浅红色血迹,变成了深褐色,像干涸了很久——而我脖子上的划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了痂,痂皮的颜色,和纽扣上的血迹一模一样。
第二天我找中介退租,收拾行李时发现,衣柜最底层压着件深灰色夹克,领口缺了颗纽扣,衣摆处有三道指甲划痕,和我手腕上新添的划痕,位置、形状,分毫不差。
中介来收房时,我指着阳台的晾衣绳问:“这绳是陈默装的?”中介愣了愣:“什么陈默?这房子去年空了一整年,哪来的前租客?”
我猛地拽开阳台门,尼龙绳还挂在那,三圈缠绕的地方,缠着半根灰黑色头发,绳头处别着枚纽扣——生锈的,背面沾着点浅红色的东西,像没干透的血。
而我的行李箱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半张身份证碎片,印着“陈默”的名字,照片处的碎渣里,混着根黑中带灰的头发,尾端沾着点白色皮屑——和我今早梳头时,从梳子上扯下来的那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