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门外战斗机械坚持不懈的撞击声,如同丧钟般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屏幕上那篇冰冷的《“源初之影”观测日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剖开了血淋淋的真相,也刺穿了我最后的侥幸。
程野……c-07……半成功案例……容器……执念的造物……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得我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我一直以为,他的归来是奇迹,是我们之间羁绊战胜了死亡的证明。可现在才知道,这所谓的“奇迹”,不过是一场冷酷实验的副产品,一个建立在规则碎片和极端执念之上的、极不稳定的畸形产物。
他的痛苦,他的脆弱,他随时可能崩溃的存在,从他被“复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而我那自以为是的、拼尽全力的守护,在这样冰冷的真相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原来……是这样……”孙启明喃喃自语,声音干涩。他靠在控制台上,身体的疼痛似乎都被这巨大的信息冲击暂时掩盖了,只剩下满眼的震惊和沉重。他看向我怀中生机近乎断绝的程野,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同情,有怜悯,或许还有一丝……对于“非人”存在的本能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秦薇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着,试图调取更多被封存的资料,但大部分都设置了极高的权限或者已经被物理销毁。“日志不完整,关键数据缺失……关于如何稳定‘容器’,或者分离‘源初之影’碎片,没有任何记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这可能是我们拯救程野唯一的希望所在。
“净界学会……他们知道程野的存在,他们在找他。”赵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后怕,“总部陷落,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他们是为了抢夺程野?”
“很可能。”孙启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真相的冲击中冷静下来,“‘门’从内部被打开……叛徒……如果净界学会的目标是‘源初之影’或者程野这个‘容器’,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串联起来了,但拼凑出的画面却令人不寒而栗。我们不仅在与诡异的灰域对抗,还在与一个窥伺着程野、掌握着先进科技和阴谋的敌对组织周旋。而程野,既是他们觊觎的目标,也是我们身边一颗随时可能引爆、敌我不分的炸弹。
“现在……我们怎么办?”一名队员声音沙哑地问道,目光扫过程野,又迅速移开,充满了茫然和恐惧。知道了真相,并未带来解脱,反而让前路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救程野?拿什么救?连创造他的实验者都失败了。
放弃他?且不说我绝对做不到,他体内那失控的“源初之影”碎片一旦彻底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去找净界学会?那更是自投罗网。
我们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无解的死局里。
就在这时,我怀中的程野,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手指。
非常轻微,轻微到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我感觉到了!不仅仅是手指的动作,还有……意识深处,那原本近乎死寂的虚无中,仿佛有一颗火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程野?”我几乎是屏住呼吸,低声呼唤,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没有睁眼,没有回应。但那颗火星,在闪烁了几下后,并未熄灭,反而顽强地维持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断气的搏动。
他还活着!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湮灭!
是了,日志里说他是“半成功案例”,他的执念是支撑他存在的“锚点”。只要我的执念还在,只要我还坚信着他,他就不会那么容易彻底消失!
这个发现像一针强心剂,瞬间注入了我几近枯竭的心灵。
“他还活着!”我抬起头,看向孙启明和秦薇,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
孙启明和秦薇立刻凑了过来。秦薇再次检测程野的生命体征,屏幕上的曲线依旧平坦得可怕,但她调整了检测模式,专注于最细微的精神波动。
“有……非常非常微弱的……类似植物人的脑波活动……几乎淹没在背景噪音里……”秦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这简直是奇迹……”
不,这不是奇迹。这是程野自己的意志,和我们之间那斩不断的连接,在共同对抗着体内的混乱和崩溃。
“我们必须救他!”我紧紧抱着程野,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无论他是什么,他是程野!他是为了救我们才变成这样的!我们不能放弃他!”
孙启明看着我眼中近乎偏执的坚定,又看了看程野那苍白却仿佛蕴藏着最后一丝生机的脸,沉默了片刻,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秦薇,继续尝试破解数据库,寻找任何可能稳定他状态,或者关于‘源初之影’、‘门’的线索,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他重新振作起精神,开始下达命令,“赵毅,检查控制室其他出口和通风管道,我们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其他人,轮流警戒,休息,处理伤口!”
命令下达,团队再次像精密的仪器般运转起来,尽管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伤痕累累,但求生的本能和肩负的责任,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松懈。
我抱着程野,坐到控制室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我将他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闭上眼睛,将全部的心神都沉入那微弱的连接中。
我不再去想什么“源初之影”,什么“容器”,什么实验。我只知道,他是程野,是我可以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坚持下去……”
“我在这里……”
“别放弃……”
“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
我一遍又一遍地,用意识传递着最简单,却也最坚定的意念。像涓涓细流,滋润着他那近乎干涸的意识火星。
我不知道这样做能有多大作用,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时间在压抑的警报声和门外持续的撞击声中缓慢流逝。秦薇在全神贯注地破解系统,孙启明强撑着检查武器和装备,赵毅在寻找可能的生路。
而我,则在与死神争夺着怀中这具冰冷躯壳里,那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花。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但我们,还没有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