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大案的余波,在景隆帝乾纲独断的雷霆手段下,迅速平息。
二皇子萧景琰被革爵圈禁,其生前的显赫与野心,尽数化为宗人府高墙内的寂寥。
太监冯保于狱中“畏罪自尽”,其党羽及牵连其中的官员、商贾,或问斩,或流放,或革职,一时间,朝堂为之一肃,天下为之震动。
在这场巨大的风波中,特察组“清风”的三位核心成员,成为了最耀眼的存在。
刑部左侍郎裴明、大理寺右少卿顾恺之,皆因功受到厚重赏赐,在各自衙门内威望更上一层楼。
而陈恪,这个名字已然成为“铁面”、“干练”、“圣眷正隆”的代名词。
这一日,正式的封赏旨意下达都察院。
“……都察院河南道监察御史陈恪,忠勤体国,智勇兼资,于京海重案中,洞烛机先,协查有力,功绩卓着……着,擢升为都察院佥都御史,赏银五百两,赐麒麟服一袭……”
佥都御史!
正四品!
宣旨太监那尖细的尾音还在都察院大堂内回荡,堂内众多御史官员的目光,已齐刷刷地聚焦在陈恪身上。
羡慕、敬佩、忌惮、复杂……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从六品巡按御史到正四品佥都御史,如此跨越式的升迁,在本朝实属罕见。
这意味着,陈恪真正一步踏入了帝国监察体系的核心领导层,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堂上官”,有了参与都察院重大决策、分管具体道务的实权!
“臣,陈恪,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恪面色平静,叩首接旨,举止沉稳,不见丝毫骄矜。
都御史李璟亲自上前扶起他,脸上带着难得的、真诚的笑意:
“陈佥宪,恭喜!日后同衙为官,共担风宪之责,还望同心协力。”
称呼已从“陈御史”变成了表明同僚兼下属关系的“陈佥宪”。
“下官惶恐,必当竭尽全力,辅佐堂官,不负圣恩。”
陈恪躬身回礼,态度依旧谦逊。
当夜,陈恪在京城新购置的一处小院(皇帝赏赐的银钱足以让他在京城安家)中,设下简单的家宴,只有赵衡、孙淼、李振等几位最早追随他的核心伙伴在座。
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几碟小菜,一壶浊酒。
气氛却格外热烈。
“恭喜大人!”
李振第一个举杯,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激动,
“佥都御史!放眼本朝,如大人这般年纪位居此高位的,屈指可数!”
赵衡较为沉稳,也感慨道:
“回想当初在都察院坐冷板凳的日子,恍如隔世。大人以实务与胆识,硬生生在这铁板一块的京城,闯出了如此局面!”
孙淼则道:
“升迁可喜,然责任更重。佥都御史需协管数道刑名钱粮,参与院务决策,日后面临的局面,恐比河南更为复杂。”
陈恪与众人碰杯,一饮而尽,目光扫过这些在他微末时便相伴左右的伙伴,心中暖流涌动。
“诸位兄弟,恪能有今日,离不开诸位鼎力相助。此番升迁,非我一人之功,乃我等同心协力之果。”他放下酒杯,神色转为郑重,“然孙兄所言极是。位高则责重。陛下擢我于此位,既是奖赏,更是期望。期望我等能将京海一案中所行有效之法,所思革新之念,推行于更广之处。”
他顿了顿,继续道:
“青州之法,河南之试,乃至此番特察组之协作,其核心,无非‘规矩’、‘数据’、‘效率’、‘监督’八字。我欲借此机会,在都察院内,先就文书流转、档案管理、核查流程等细则入手,定立更明晰之规,提升监察效能。同时,将河南漕关、仓政试点之成效,整理成文,上奏朝廷,恳请于更多省份推广。”
他的目光已然超越了单一个案的胜负,投向了更长远的制度建设。
他要将“青州模式”从一县一地的实践,提炼升华为一套可供复制的理论和方法,并借助都察院这个平台,去影响更大范围。
赵衡等人闻言,皆肃然点头。
他们追随陈恪,早已不仅仅是为了官职名利,更是被其身上那种欲涤荡积弊、建立新秩序的理想所吸引。
“我等愿追随大人,尽绵薄之力!”
几人齐声道。
数日后,陈恪首次以佥都御史的身份,踏入都察院那间更为宽敞、象征着权力与责任的值房。窗外,是紫禁城巍峨的宫墙;案头,是堆积如山的待议文书和各方卷宗。
他坐下,深吸一口气,摊开一份关于优化各地御史巡查汇报机制的草案。
他知道,脚下的路还很长,京海大案铲除的只是一个巨大的毒瘤,但滋生贪腐的土壤仍在,官场的积弊仍未完全清除。
然而,他已不再是那个初入京城、步履维艰的孤独行者。
他有了更高的平台,有了可靠的伙伴,有了皇帝一定程度的信任,更有了心中那份愈发清晰的、关于“制度”与“规则”的蓝图。
新的起点,也是新的征途。
都察院佥都御史陈恪,将以这里为支点,继续他刮骨疗毒、重塑规则的征程。
京海风云暂息,而帝国官场的更深层变革,正随着他的到来,悄然拉开新的序幕。
第四卷 《京海风云》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