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的风卷着残烛的光晕,将申公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邓九公摊开羊皮图时,图上的断云崖像一把弯刀,悬在西岐大营左翼,石窝标记用朱砂点着,像三滴凝固的血。
“三百死士,够了。”申公豹指尖敲着图上的粮草营,“姜子牙老奸巨猾,必是故意露此破绽,可他算不到,你我敢走断云崖。”
邓九公抱拳:“末将带亲卫去,天亮前必烧了他的粮仓。”
菡芝仙忽然按住风袋:“我随去。风袋能护他们落得稳些。”她望着崖下浓如墨的夜色,纱袖被风掀起,“只是……若有不测,还望道兄护好营中弟兄。”
申公豹没接话,只将腰间令牌扔给邓九公:“凭此牌,营中皆听你调遣。”
三更梆子响时,断云崖成了生死场。铁钩刺入石缝的闷响、死士坠落的惊呼、西岐巡逻兵的喝问搅在一起,被菡芝仙风袋鼓出的气流卷向夜空。邓九公的战斧劈开粮草营栅栏时,火星溅在他脸上,与额头的血混在一起,像团跳动的火。
“点火!”他嘶吼着,火折子抛向麦垛的瞬间,风雷翅的轰鸣声从身后炸响——雷震子到了。
菡芝仙将风袋猛地掷向追兵,阴风裹着沙石迷住众人眼,她自己却被黄金棍扫中肩胛,跌在火堆旁。火焰舔着她的纱裙,她望着邓九公带人攀崖的背影,忽然笑了,笑得咳出血来:“总算……没白费力气。”
崖顶的申公豹看到火光冲天时,正对着铜镜描眉的彩云仙子手一抖,眉黛画歪了半寸。“成了?”她转身时,铜镜映出粮草营的红光,像抹在天边的胭脂。
“成了。”申公豹望着崖下混乱的人影,指尖却冰得像崖上的石头,“可菡芝仙……没回来。”
彩云仙子的铜镜“当啷”落地,碎成几片,每片里都映着一团跳动的火,像菡芝仙最后那个笑。
天快亮时,邓九公带着残兵爬上来,甲胄上的火星还没灭。他跪在申公豹面前,断了的左臂滴着血:“末将无能,损了二百弟兄,还让仙子……”
“起来。”申公豹的声音比崖风还冷,“备马,我去西岐大营。”
“道兄!”
“用西岐俘虏换她。”他扯过披风,往帐外走,“姜子牙要的是面子,我给。但他得记着,我申公豹的人,不是白拿的。”
晨光爬上断云崖时,申公豹的黑马踏过西岐大营的辕门。他看到菡芝仙被绑在旗杆上,纱裙被烧得残破,却依旧抬着头,像株被狂风按在泥里却不肯折腰的莲。
姜子牙坐在帐前的案后,打神鞭横在案上:“申道兄大驾光临,是来谢我替你管教属下的?”
申公豹解下腰间玉佩扔过去——那是截教的信物。“五十个俘虏,换她。”
姜子牙拿起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截”字:“道兄倒是舍得。”
“她比玉佩值钱。”申公豹盯着旗杆下的菡芝仙,“放了她,粮草的账,咱们日后再算。”
菡芝仙忽然喊道:“道兄快走!他们设了埋伏!”
申公豹没动,只看着姜子牙:“换,还是不换?”
姜子牙笑了,挥手示意解绑:“换。毕竟,能让申道兄亲自来赎的人,我也想看看,值不值得。”
归途的马车上,菡芝仙靠在车壁上,咳着血笑:“道兄可知,我烧粮草时,闻到麦香了。小时候在三仙岛,师父种过麦子,说风吹麦浪的声音,比任何仙乐都好听。”
申公豹望着车外掠过的断云崖,崖壁上的石窝像串没愈合的伤口。“等打赢了,我在崖上种满麦子。”他说。
马车碾过晨露,留下两道车辙,像行在地上的诗。远处,西岐大营的炊烟升起,与断云崖的雾气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人间,哪是仙境。
西岐中军帐内,伯邑考一身素色锦袍,指尖轻叩案上的舆图,目光落在潼关方位的红圈上。帐外晨光正好,透过窗棂洒在他鬓角,映得那缕早生的华发格外清晰。
“姜先生,”他抬眼望向姜子牙,语气沉稳如磐,“申公豹夜劫粮草不成,反折了菡芝仙,如今锐气大挫。依先生之见,何时可举兵反击?”
姜子牙正用拂尘扫过打神鞭上的尘埃,闻言微微一笑,将鞭身轻搁案头:“公子莫急。申公豹虽遭小败,却有邓九公的铁骑为援,潼关城防亦未动摇。他此刻如困兽,逼之过急,反倒会拼死反扑。”
案上的青铜炉里,艾草燃得正旺,青烟袅袅缠上悬挂的战旗。伯邑考指尖点在“断云崖”三字上:“可邓九公折了左臂,申公豹又失了聚魂幡,正是军心浮动之时。若此时以雷震子为先锋,杨戬袭其后,未必没有胜算。”
“公子所见不差,”姜子牙取过砚台旁的狼毫,在舆图边缘圈出一处河谷,“但申公豹最擅驱妖布阵,潼关左近的黑风谷妖气未散,恐藏有后手。再者,黄飞虎虽未亲至,朝歌的援兵怕是已在途中,咱们需得等他露出破绽。”
他顿了顿,笔尖转向西岐后方的粮草道:“昨日邓九公劫粮虽未得逞,却也提醒了咱们——粮道乃命脉。我已让哪吒带三千精兵护着新粮启程,三日后便到。待粮草补足,再以逸待劳,看申公豹能撑到几时。”
伯邑考望着舆图上那道蜿蜒的粮道标记,忽然想起昨夜收到的密报:申公豹为赎菡芝仙,竟用五十名西岐俘虏相换。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案沿的木纹:“先生是想等他粮草耗尽,不战自溃?”
“是,也不是。”姜子牙拂尘一摆,帐内青烟忽然凝聚成潼关的轮廓,“申公豹性子急烈,败了一阵,必会再寻战机。咱们只需守好粮道,在黑风谷外设下埋伏,待他亲率妖兵来犯,便可一战而定。”
帐外传来雷震子的风雷翅声,他掀帘而入,手中捧着一封截获的密信:“先生,申公豹给邓九公的信,说三日后要亲自带妖兵攻咱们右翼!”
姜子牙接过密信,看完便笑了,递给伯邑考:“你看,这破绽,不是来了么?”
伯邑考展信细看,见字迹潦草,透着一股焦躁,不禁莞尔:“他这是急了。”
“急便好。”姜子牙取过令旗,递给雷震子,“你带五千人,今夜便去黑风谷左侧的山坳埋伏,切记偃旗息鼓,只等妖兵入谷,便以火箭为号。”又对帐外喊道,“杨戬何在?”
杨戬应声而入,天眼微亮:“弟子在。”
“你带哮天犬,绕至潼关后方,若见城中妖兵倾巢而出,便烧了他们的粮草库。”姜子牙目光扫过二人,“记住,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伤菡芝仙——她本心不坏,只是被申公豹所惑。”
二人领命而去,帐内重归寂静。伯邑考望着窗外渐高的日头,忽然道:“先生似乎对申公豹,总留着几分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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