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团闭上眼睛，享受了几秒抚摸，然后轻轻挣脱，跳回自己的位置。
晨光渐盛，阳台上的气氛安静而庄重。
就在这时——
阳台外侧的空间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咔嚓”声。
紧接着，一道漆黑的裂缝毫无征兆地绽开，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紫色电光。
沈言卿瞬间弹起，千丝如银瀑般从指尖倾泻而出，在身前交织成防御网。
雪团也同时起身，红瞳紧缩，周身泛起一层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微光。
那是它在调动化身能使用的最大权限，准备应对任何从裂缝中涌出的威胁。
然而，从裂缝中跌出来的，并非怪物或敌人。
而是一个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人。
方逸眠。
他像是被人从一场惨烈的战斗中直接扔了出来，重重摔在阳台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身上的黑色作战服多处撕裂，露出下面翻卷的伤口和焦黑的灼痕。
脸上有数道血痕，左额角一道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半边脸颊。
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的哮鸣音，显然内伤也不轻。
但即便如此，他在落地的瞬间就强撑着抬起了头。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流转着风情的桃花眼，此刻布满血丝，却在第一时间精准地锁定了沈言卿的位置。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切而贪婪地从沈言卿的头顶扫到脚尖，确认对方完好无损、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后，那紧绷到极致的表情才骤然松弛下来，长长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气。
“言卿……”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没事……太好了……”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单手撑地才没有彻底倒下。
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沈言卿，仿佛多看一秒都是赚到。
沈言卿站在原地，千丝在身周缓缓游动。
看到方逸眠这副惨状，他的心猛地揪紧，下意识就想上前。
但脚步刚动，又硬生生停住了。
半个月的失联。
沈卿透露的那些关于“大局为重”的往事。
以及此刻对方明显强行突破空间封锁、可能带来不可预测风险的行为。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沈言卿的表情变得复杂。
关切、担忧、怒气、疏离……最终凝固成一种克制的平静。
“方逸眠。”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沈卿呢？”
方逸眠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距离，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如实回答：“他……断后，处理最后的追兵。
我……等不及了，用了一张保命的破界符，先……先回来了。”
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喘一口气，伤势显然极重。
但他依然强撑着，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言卿：
“有些话……我必须立刻对你说。
一刻……都等不了了。”
沈言卿抿了抿唇：“你可以先疗伤。有话等沈卿回来再说。”
“不。”
方逸眠摇头，动作牵动了伤口，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但语气异常坚决，“这话……我憋了太久。
从镜迷宫那次……从更早之前……每一次因为‘计划’、因为‘大局’不得不把你放在次要位置，我都想对你说……但总是……总是没有勇气，或者被各种事情打断。”
他深吸一口气——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脸色更白了几分——然后一字一句，清晰而用力地说：
“沈言卿，我爱你。”
阳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远处城市的喧嚣、晨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时间流动的感知，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不清。
只有方逸眠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和他那句掷地有声的告白，占据了沈言卿全部的感官。
“不是对复制品的移情……不是对战友的关心……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爱上另一个独立的人。”
方逸眠的声音依然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真诚。
“我爱你固执时的倔强，爱你学习时的专注，爱你明明害怕却还要向前走的勇气……
爱你偶尔露出的、只有在我和沈卿面前才会展现的孩子气……
爱你的一切，我知道这些话我之前说过了很多遍……
可是我还是想说，就是这么说不够。”
“我知道……我以前做得糟糕透顶。镜迷宫那次……我选择了‘大局’，放弃了你。
那之后每一次想起，都像有刀子在割我的心。
而这次被困的半个月……每一天、每一秒，我都在想，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机会亲口告诉你这些。”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试图站起来。
沈言卿下意识想上前搀扶，但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
方逸眠注意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被更强烈的决心取代。
他撑着旁边的矮墙，终于勉强站了起来，虽然身形摇晃，却依然笔直地面向沈言卿。
“言卿，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过去的混账行为……也不求你现在就接受我的心意。”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沈言卿，桃花眼中翻涌着近乎卑微的恳求，“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用余生弥补、守护、爱你的机会。
让我陪在你身边，不再是作为‘战友’或‘监护人’，而是作为……想要和你共度余生的人。”
说完这番话，他仿佛真的用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险些再次倒下。
但他咬紧牙关稳住了，只是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沈言卿看着他。
看着这个总是玩世不恭、毒舌话唠的男人，此刻如此狼狈、如此脆弱、却又如此认真地袒露内心。
他不是没有感觉。
这些日子方逸眠的照顾、那些看似玩笑的调戏、那些隐藏下的关心……他都感受得到。
可最后被放弃的痛楚尚未完全消散，但此刻对方眼中浓烈的悔恨与爱意，也真实不虚。
他或许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就像是恋爱脑，明明已经确定了不再原谅，可还是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忍不住的心动和心疼。
爱情可能就是这么麻烦，明明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却在看到对方的瞬间，所有的计划全都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