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霜气裹着冷意,钻进秀兰家的门缝。她刚把最后一针布偶缝线收紧,院门口就传来 “哗啦” 一声脆响 —— 像是竹筐落地的声音,还混着布料被撕扯的细碎声响。
秀兰心里一紧,手里的针 “啪” 地掉在布上。她快步跑出去,只见昨天刚打包好的竹筐翻在地上,十几个艾草布偶散了一地:老虎布偶的耳朵被踩扁,兔子布偶的缝线被扯得松松垮垮,军娃画的小太阳图案被蹭得模糊不清。
张裁缝站在筐边,脚尖还踩着一个没散开的布偶,脸上带着阴沉沉的笑:“李秀兰,你倒是能耐了,敢瞒着我去镇上找新客户?” 他弯腰捡起一个布偶,手指用力一捏,棉花从破口处露出来,“就你这破手艺,还想跟我抢活?我告诉你,在这村里,只要我不想让你有饭吃,你连布偶都卖不出去。”
秀兰冲过去想捡布偶,却被张裁缝伸脚拦住。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发颤却不敢拔高:“这些布偶是我和军娃熬了两晚做的,你凭什么毁了它们?”
“凭什么?” 张裁缝嗤笑一声,抬脚把地上的布偶踢得更远,“就凭你不听话。那天在旧屋,你以为装可怜就能蒙混过关?” 他凑近一步,压低的声音裹着恶意,“我要的东西,你还没给够。要么,今天晚上再去旧屋找我;要么,我让你这些布偶,以后一件都卖不出去 ,包括你那些姐妹手里的活,我也能让她们全砸了。”
秀兰的后背瞬间凉透。她想起刘嫂昨天说的 “镇上新杂货铺愿意收咱们的布偶”,想起李婶家里等着交学费的娃,想起军娃抱着布偶说 “娘咱们能挣好多钱” 的期待眼神。要是张裁缝真的去搅局,不仅她没活路,那些信任她的姐妹也会跟着遭殃。
“你别找她们的麻烦。” 秀兰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眶却涨得发疼,“布偶我可以重做,客户那边我也可以去赔罪,你别牵连其他人。”
“重做?” 张裁缝挑眉,伸手捏住秀兰的手腕,指节用力得让她疼得皱眉,“我要的不是重做布偶。李秀兰,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他的拇指在她手腕上摩挲了一下,眼神里的油腻让秀兰胃里一阵翻涌,“今晚八点,旧屋见。要是你敢不来,明天你就等着看,你这些姐妹怎么跟你哭。”
说完,他猛地松开手,秀兰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门框上。张裁缝又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嘴角勾着威胁的笑:“记住,别跟我耍花样。你爹的药钱,军娃的棉袄,还有你那些姐妹的活计,都在你手里攥着 , 想让她们好过,就乖乖听话。”
脚步声渐渐远去,张裁缝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拐角。秀兰才瘫坐在地上,看着散了一地的布偶,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伸手捡起那个被踩扁的老虎布偶,指尖抚过军娃画的小太阳,心里又酸又疼 —— 她不能让军娃失望,不能让父亲断了药,更不能连累那些信任她的姐妹。
可去旧屋…… 一想到那天的屈辱,秀兰就浑身发抖。她攥紧手里的布偶,突然注意到布偶破口处,沾着一点深色的东西 , 是张裁缝鞋底的泥?不对,那颜色更深,像是…… 她赶紧把布偶凑到眼前,借着晨光看清了:是一小块暗红色的漆皮,边缘还带着点金属光泽。
秀兰心里一动。张裁缝昨天穿的是双旧布鞋,鞋底不可能有漆皮。她想起村西头旧屋的门框 —— 上次去的时候,她好像看见门框边有块松动的铁皮,上面刷的红漆已经掉了不少。难道这漆皮,是张裁缝在旧屋沾到的?
她赶紧把那块沾着漆皮的布料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叠好放进贴身的衣兜。又蹲下身,把地上被撕扯的布偶碎片都捡起来,尤其是那些带着明显踩踏、撕扯痕迹的,都单独放进一个小竹篮里 , 这些,或许能成为什么证据?
“娘,怎么了?” 军娃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看见地上的狼藉,小脸上满是惊慌,“咱们的布偶怎么都坏了?是不是那个坏人又来了?”
秀兰赶紧把竹篮藏在身后,勉强挤出笑:“没事,娘不小心把筐碰倒了。这些布偶还能修,咱们今天再做几个新的,好不好?” 她拉着军娃的手往屋里走,后背却还绷得紧紧的 , 张裁缝的威胁像根绳子,还在她脖子上勒着,今晚的旧屋之约,她到底该去还是不去?
中午,刘嫂来送自家种的萝卜,看见秀兰眼圈发红,手里的布偶缝得断断续续,忍不住问:“兰啊,你是不是不舒服?昨天说的新客户,今天要不要一起去?”
秀兰手里的针顿了一下,赶紧摇头:“不了刘嫂,我今天得把坏了的布偶修好,客户那边我明天再去。你要是去,路上注意安全,要是遇到张裁缝…… 别跟他起冲突。” 她没敢说张裁缝闹事的事,怕刘嫂担心,更怕张裁缝真的报复她们。
刘嫂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却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别太累,要是有啥难处,跟我说。”
刘嫂走后,秀兰坐在桌边,手里攥着那块沾着漆皮的布料。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离晚上八点越来越近。她想起张裁缝说的 “让你那些姐妹的活全砸了”,想起父亲咳嗽时的样子,想起军娃期待的眼神 , 她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可她不想再像上次那样,任人欺负。她把那块漆皮布料又拿出来,放在灯下仔细看 —— 铁皮、红漆、旧屋门框…… 这些碎片能不能拼成什么?她又翻出之前被张裁缝破坏的布偶碎片,一一摆开,心里渐渐有了个模糊的念头。
天黑下来的时候,秀兰把军娃哄睡着,又给父亲盖好被子。她走到桌边,把那块漆皮布料和布偶碎片都放进一个小布包,贴身藏好。然后拿起一件厚外套,犹豫了很久,还是推开了门。
院门口的风更冷了,吹得她头发乱飘。她抬头看向村西头的方向,夜色里,旧屋的轮廓模糊不清,像个张着嘴的黑洞。她知道,这一去,或许又是一场屈辱;可她更知道,要是不去,她和姐妹们的活路,可能就真的被张裁缝断了。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自家的窗户 , 灯还亮着,那是她和父亲、军娃的家。她攥紧手里的布包,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她不能只想着忍,她得找点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东西。
夜色越来越浓,秀兰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通往村西头的小路上。没人知道她这一去是福是祸,也没人知道,她贴身藏着的那个小布包,会不会成为解开所有困境的关键 , 只有远处旧屋的方向,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让这寒夜更添了几分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