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着村口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得像有人在暗处窥探。秀兰裹紧外套,脚步尽量放轻,每走一步,贴身布包里的漆皮碎片就硌她一下,像在提醒她别慌。通往村西头的路没灯,只有月亮偶尔从云里探出头,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跟路边的草垛混在一起,总让她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离旧屋还有几十步远,就看见屋里亮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从破窗户纸里透出来,在地上投出歪歪扭扭的光斑。秀兰停下脚步,手不自觉地摸向布包 , 里面除了漆皮和布偶碎片,还有她出门前偷偷藏的一根缝衣针,针尾磨得尖尖的,是她能想到的唯一 “武器”。
深吸一口气,她才慢慢走过去。旧屋的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里面传来张裁缝哼小曲的声音,混着劣质烟草的味道,从缝里飘出来,让秀兰胃里又开始翻涌。她抬手推开门,吱呀一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
张裁缝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个酒壶,看见她进来,嘴角立刻勾出油腻的笑:“来得挺准时,我还以为你要耍花样。” 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吧,咱们好好‘聊聊’。”
秀兰没坐,站在门口没动,后背抵着门板,这样至少不用防备身后:“你到底想怎么样?布偶我可以重做,客户那边我也会去道歉,你别再找我和姐妹们的麻烦。”
“重做?道歉?” 张裁缝嗤笑一声,端起酒壶喝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衣襟上,“李秀兰,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要的不是这些。” 他放下酒壶,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天在这屋里,你没做完的事,今天得做完。”
秀兰的手在背后攥紧,指尖掐进掌心,指甲缝里渗出血珠也没察觉:“我不会再让你欺负我。张裁缝,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去村里喊人,让大家都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喊人?” 张裁缝猛地站起来,几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就去抓她的胳膊,“你以为这地方有人来?我早就跟村里人说,今晚要在这赶活,谁会来管你?” 他的手劲儿很大,秀兰挣扎着往后躲,后背却被门板挡住,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她的手碰到了身后的门框 , 上次来的时候注意到的那块松动铁皮,此刻就在她指尖下。她心里一动,故意往铁皮那边靠了靠,肩膀用力撞了一下门框,铁皮发出 “哐当” 一声响,边缘的红漆又掉了一小块,落在她的衣襟上。
张裁缝被这声响惊了一下,手劲松了点。秀兰趁机把那块新掉的漆皮悄悄捏在手里,又往布包里塞 —— 多一块证据,就多一分希望。
“你还敢躲?” 张裁缝的火气上来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想把她往屋里拖。秀兰急了,想起布包里的缝衣针,赶紧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针尖,就听见院墙外传来一声咳嗽 , 是王婶的声音!
秀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又立刻沉了下去 , 王婶怎么会来?她没跟任何人说今晚来旧屋啊!
张裁缝也听见了咳嗽声,动作顿了一下,警惕地看向门外:“谁在外面?”
院墙外没再传来声音,只有风吹草动的声响。张裁缝皱着眉,松开秀兰的胳膊,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夜色里只有树影摇晃,没看见人影。他骂了句 “神经病”,又回头看向秀兰,眼神里的恶意更浓了:“别以为有人来就能救你,今天你跑不了。”
秀兰却松了口气 , 刚才那声咳嗽,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王婶,但至少让张裁缝慌了神。她趁机往后退了退,离张裁缝远了点,又故意指了指地上的酒壶:“你喝了这么多酒,要是真做了什么,明天醒了,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她知道张裁缝好面子,虽然是个无赖,但也怕真把事闹大,让村里人戳脊梁骨。果然,张裁缝的动作又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秀兰赶紧趁热打铁:“我知道你是怕我抢你的活,其实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以后我和姐妹们接的活,要是有做不完的,就分给你一部分,你也能多挣点钱,何必非要逼我?”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把布包往身后藏,手指又捏紧了那根缝衣针 , 要是张裁缝不答应,她就只能拼一次了。
张裁缝盯着她看了半天,又看了看院墙外的夜色,好像在权衡利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哼了一声:“你说的是真的?以后真把活分给我?”
“真的!” 秀兰赶紧点头,声音里带着急切,“我明天就跟姐妹们说,咱们一起做活,一起挣钱,总比互相拆台好。” 她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可现在只能先稳住张裁缝,再想别的办法。
张裁缝又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手:“行,我就信你一次。要是你敢骗我,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酒壶,“今晚就到这,你赶紧走。明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还是会找你麻烦。”
秀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赶紧往门口走,脚步快得像在逃。刚走出旧屋,就听见张裁缝在身后喊:“记住你说的话!别跟我耍花样!”
秀兰没回头,一路快步往家走。夜色里,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却不敢回头看。直到看见自家院子里亮着的灯,她才敢放慢脚步,摸了摸贴身的布包 ,里面的漆皮碎片还在,缝衣针也还在,她终于安全了。
推开家门,就看见军娃坐在门槛上,怀里抱着那个被踩扁的老虎布偶,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看见秀兰,他赶紧跑过来,扑进她怀里:“娘,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秀兰抱着儿子,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娘怎么会不回来?娘答应过军娃,要陪军娃的。” 她低头看了看军娃怀里的布偶,又摸了摸布包里的证据,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军娃担惊受怕,再也不会让张裁缝欺负她们。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秀兰心里一紧,赶紧把军娃护在身后,走到门口问:“谁啊?”
“是我,王婶。” 门外传来王婶的声音,“我刚才路过村西头,听见旧屋有动静,怕你出事,就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秀兰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 刚才那声咳嗽,真的是王婶!她赶紧打开门,把王婶让进来:“王婶,谢谢您,我没事,就是跟张裁缝谈了谈做活的事。” 她没敢说太多,怕王婶担心。
王婶看着她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军娃红红的眼睛,心里也猜了个大概。她没多问,只是从兜里掏出两个热乎的红薯:“这是刚煮好的,你和军娃吃点,暖暖身子。以后要是再遇到事,别一个人扛着,跟我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秀兰接过红薯,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虽然今晚暂时躲过了一劫,但张裁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那个装着漆皮碎片和布偶残骸的布包,此刻在她手里沉甸甸的 , 这不仅是证据,更是她和姐妹们摆脱张裁缝的希望。
夜色更深了,秀兰抱着军娃坐在灯下,手里拿着那块沾着漆皮的布料,眼神越来越坚定。她知道,接下来的路还会很险,但她不再是孤单一人。只要她把证据攒够,再联合王婶她们,一定能让张裁缝付出代价,让所有受欺负的姐妹,都能堂堂正正地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