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融雪的院子
老周站在别墅二楼的露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栏杆，目光又落回了院子角落那片刺眼的白。
这栋城郊独栋别墅是他去年咬着牙买下的，看中的就是这方近百平的院子——想着以后能在院里搭个葡萄架，摆上藤椅，再给孙子弄个小沙坑，日子该多惬意。签合同那天，中介指着院子里绿油油的草坪夸个不停，说这地段的房子，能有这么规整的院子，简直是捡着了。可真等去年冬天搬进来，老周才发现，这院子里藏着个邪门事儿。
那会儿天寒地冻，院子里积雪没什么稀奇，可开春后，别处的雪都化得干干净净，唯独角落那片约莫两个平方的草坪上，总覆着层薄薄的白霜。起初老周以为是背阴，没太在意，可等入了夏，这事儿就透着诡异了。
七月流火，太阳把柏油路晒得能粘住鞋底，老周在院子里种的月季蔫头耷脑，连院墙上的爬山虎都热得卷了叶，可那片角落的草坪上，白霜依旧没化。更怪的是，只要往那片区域走两步，一股阴冷就顺着鞋底往上爬，直钻骨头缝，比开了空调还凉。有次老周好奇，蹲下来想摸把草，指尖刚碰到地面，就像触到了冰坨子，猛地缩了回来——那泥土的温度，竟比冰箱冷藏室还低。
他试着在那儿种过花，买的是最耐活的太阳花，花苗栽下去没两天就蔫了，根须烂得发黑；后来又想铺上新的草皮，可铺好的草皮不到一周就黄了，扒开土一看，底下的土冻得硬邦邦的，连蚯蚓都不见一条。老周找了物业，物业派来的师傅拿着温度计测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含糊着说可能是地下管道漏了，可挖开地面查了半米深，连水管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事就像块石头压在老周心里，好好的院子，偏偏多了这么个“冰窟窿”，看着膈应，住着也不踏实。有天跟老同事聊天，说起这邪门事儿，老同事忽然一拍大腿：“你咋不找陈默看看？我老家那宅子之前闹过怪事，就是他给解决的，人家懂这个。”
老周起初还半信半疑，可实在没别的办法，还是按着同事给的联系方式，拨通了陈默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着挺年轻，语气也平和，只问了地址和大致情况，说第二天一早就过来。
第二天早上，陈默准时到了。他穿了件简单的浅灰色外套，背着个旧帆布包，看着不像懂“奇事”的人，倒像个来串门的年轻人。老周领着他往院子走，刚过院门，陈默的脚步就顿了顿，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周叔，就是那边吧？”陈默朝着角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很肯定。
老周愣了愣：“你咋知道？还没走近呢。”
陈默没急着解释，只往前走了几步，离那片白霜还有三四米远时，他又停住了。他蹲下身，手掌悬空放在离地面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停留了约莫半分钟，才站起身对老周说：“这地方的寒气，是从地下渗出来的，而且积了不少日子了。”
老周赶紧点头：“可不是嘛！夏天都凉得刺骨，种啥死啥。”
陈默走到那片白霜旁，这次没再靠近，而是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罗盘。他把罗盘放在地上，没一会儿，罗盘的指针就开始微微颤动，不像平时那样稳稳指北，反倒一个劲儿地往地下偏，转得有些发颤。
“问题不在表面，在地下。”陈默收起罗盘，指尖敲了敲旁边的地面，“不是什么邪祟，您别担心。这是地气郁结在这儿，阴寒散不出去，慢慢攒成了‘寒穴’——有点像人身上的气血堵了，瘀在一块儿，就会出问题。”
“地气郁结？”老周没听懂，“那这跟地下啥有关系？我这房子底下也没埋啥东西啊。”
陈默想了想：“周叔，您这儿的房子，之前有没有旧图纸？或者前一任房主，有没有跟您说过这院子里以前有啥东西？比如井、地窖之类的。”
老周琢磨了半天，忽然想起签合同的时候，前房主好像提过一嘴，说以前院子里有口井，后来觉得占地方，就填了。他赶紧回屋翻箱倒柜，找出了当初中介给的一份老图纸，图纸上果然在角落的位置标着一个小小的“井”字。
“对，就是这个！”陈默指着图纸上的标记，“井本来是通地气的通道，就像大地的‘毛孔’，能让地下的气息往上走，也能让地上的气息往下渗，保持循环。可填井的时候要是没处理好，比如随便用土块、石头塞住，没留透气的地方，就等于把这个‘毛孔’堵死了。”
他蹲下来，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圈：“底下的阴寒气本来能顺着井往上散，现在通道堵死了，散不出去，就只能在底下越积越多。积得久了，就会往上涌，把这一片的地温都拉低，所以不管天多热，这儿都有霜，而且阴冷刺骨——草木没法在这么寒的地方生长，自然活不了。”
老周听得明白，可又犯了愁：“那咋解决啊？总不能把地面全挖开吧？这要是挖深了，会不会影响房子的地基？”
“挖开肯定不行。”陈默摇摇头，“要是硬挖，一旦破坏了底下的平衡，郁结的寒气可能会一下子涌出来，到时候不光是院子，说不定屋里都会变凉，反而更麻烦。解决这事儿，关键在‘疏导’，不是‘硬拆’。”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根细细的空心铜管，大约有手指粗，长度得有一米多。“周叔，您得帮我找几根这样的铜管，要空心的，越长越好，最好能有两米左右。再找个打桩机——不用太大的，能把铜管垂直打进地下就行。”
老周赶紧应下来，当天下午就托朋友找来了五根两米长的空心铜管，还联系了个小型打桩机。第二天一早，陈默就带着工具来了。他先在那片寒穴周围量了量，定了五个点位，每个点位之间隔了半米左右，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圈。
“这些铜管，就像针灸用的针。”陈默一边指挥着师傅调整打桩机的位置，一边跟老周解释，“寒穴是地气堵了，咱们就用铜管给它开几个‘泄气孔’，让底下的阴寒气顺着铜管慢慢散出来，而不是一下子涌上来。铜管导热性好，既能让寒气往上走，又不会让寒气散得太快，能慢慢平衡。”
打桩机的声音不大，一根根铜管被小心地垂直打进地下，只留了顶端约莫十厘米露在地面，看着就像几根不起眼的金属杆。等五根铜管都打好，陈默又从帆布包里拿出几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些浅白色的石头，看着挺普通。
“这是石英石，从向阳的山坡上捡的，带着点阳气。”陈默说，“光疏导还不够，得再用阳气中和一下地里的阴寒，这样才能彻底平衡。咱们在院子四周埋上这些石英石，凑个简单的‘聚阳阵’——不用太复杂，就是让周围的阳气能慢慢聚过来，一点点中和寒穴的阴气。”
老周跟着陈默，在院子的东、南、西、北四个角，还有院门旁边，各挖了个三十厘米深的小坑，把石英石埋了进去，再填上土，踩实了，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行了，周叔，接下来就等着看就行。”陈默拍了拍手上的土，“寒气散得慢，不用急，过几天您再来看，应该就能有变化。这些铜管不用拔，以后还能继续疏导地气，防止再郁结。”
老周将信将疑，可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等着。头两天，他天天去院子里看，那片白霜好像没什么变化，心里还犯嘀咕：这法子真管用吗？
可到了第四天早上，老周起床后习惯性去院子转，一眼就看出了不一样——那层顽固的白霜，竟然薄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白得刺眼，边缘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点土色。他赶紧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地面，虽然还是有点凉，但已经没有之前那种刺骨的寒意了，指尖碰到泥土，也能感觉到一丝土温，不再像冰坨子。
又过了一周，那层白霜彻底消失了，原本光秃秃的地面上，竟冒出了几株细细的草芽，嫩绿色的，看着特别显眼。老周高兴坏了，赶紧给陈默打了个电话，说这法子真管用。陈默在电话里笑着说：“这是地气通了，阴阳平衡了，自然就能长东西了。再等段时间，您再在那儿种点花，肯定能活。”
一个月后，老周在那片地上种了几株月季，没想到真的活了，枝干一天天抽芽，还冒出了小小的花苞。他又在旁边种了些草坪，草皮铺下去没几天就扎根了，绿油油的，跟周围的草坪连在了一起，再也看不出之前那片“冰窟窿”的痕迹。
只有院子里那几根露在地面的铜管，还安安静静地立在那儿，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老周有时候会蹲下来，摸一摸铜管的顶端，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凉意，知道它们还在悄悄疏导着地气，守护着这方院子的平和。
后来有次朋友来做客，说起院子里的变化，老周还忍不住感慨：“原来这大地也跟人一样，得让‘气血’通着，堵不得。陈默这孩子，看着年轻，懂的是真多。”
朋友笑着说：“可不是嘛，人家这是真懂‘接地气’的道理。”
老周看着院里开得正好的月季，又看了看孙子在草坪上追着蝴蝶跑的身影，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这方曾经藏着“寒穴”的院子，如今终于成了他当初期盼的样子——充满了烟火气，也充满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