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赏家”徽记摸起来像一块温润的玉石，但指尖传来的细微麻痒感，清楚地提醒着李默这东西的本质是一个灵能信标，或者说，一张带着自动扣款功能的会员卡，时刻准备着从持有者身上抽取“情绪”作为维持费。
回到安全屋，李默随手把徽记丢在角落一个废弃仪器外壳上，那玩意儿表面的紫黑色光泽立刻黯淡了几分，仿佛因为没“吸”到东西而有些委屈。
“三天。”奥里克听完李默简短的描述，眉头拧成了疙瘩，“地点只知道叫‘幻光之芯’，靠这鬼东西感应入口。要‘画布’，要‘颜料’，要画‘杰作’……妈的，这帮玩艺术的疯子到底想搞什么？”
“不管想搞什么，卡恩都是他们菜单上的主菜。”李默盘膝坐下，感觉体内新生的“静寂”灵力缓缓流转，冰冷而稳定，将刚才在沙龙环境中沾染的些许甜腻躁动彻底洗涤干净，“‘原初画布’，能自动‘抚平’杂乱笔触……这评价倒是挺高。”
他说着，看向卡恩。卡恩正把“净尘”从伪装包裹里取出来，暗银色的剑身在这简陋的安全屋里，似乎自行吸收着周围微弱的光线，显得愈发幽暗。他左手握着剑柄，眉头少见地微微蹙起，似乎在感受什么。
“刚才说它‘有点热’？”李默问。
“嗯。”卡恩点头，右手手指轻轻拂过剑刃靠近剑格的一处不起眼的纹路，“不是烫。是……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被刚才那个‘吵’的东西引了一下，动了一下。”
李默起身走过去，接过“净尘”。剑入手冰凉，重量分布完美，几乎感觉不到挥舞的惯性。他将一丝精纯的“静寂”灵力缓缓注入剑身。
嗡……
剑身内部传来极其细微、仿佛来自遥远深处的共鸣。不是抗拒，也不是欢呼，更像是一种沉眠中被熟悉气味唤醒的、惰性的回应。剑格处那闭目沉睡的双头鹰徽记，似乎极短暂地亮起了一瞬微不可查的淡金色光晕，随即隐去。
与此同时，李默能感觉到，自己注入的那丝“静寂”灵力，在剑身内部的能量通路中流转时，被某种东西极细微地“过滤”或“转化”了一下，带上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中正平和的“秩序”属性，变得更加凝练稳定。
“这东西……”李默若有所思，“不完全是武器。更像是个……‘转换器’或者‘稳定锚’？审判官从哪里搞来的？”
维塔利安留言说“助‘净手’拭尘”。现在看，这把剑似乎能强化或引导卡恩那“秩序静寂”体质的净化效果，甚至可能自带某种高等级的秩序法则，帮助抵御或中和混沌污染。
“好东西。”李默把剑递还给卡恩，“多熟悉熟悉。到时候，擦‘颜料’的时候，说不定用得着更顺手。”
卡恩接过，挽了个极其简练的剑花，银灰色的轨迹在空中短暂停留，仿佛切割开了无形的什么。“顺手。”他确认道。
“猴子，”李默转向技术兵，“‘幻光之芯’，这名字，结合前哨站结构图和我们之前拿到的奥瑞坎星图，还有‘信天翁’那份异常记录，能推出大概位置吗？”
猴子已经在一台便携式终端上调出了复杂的三维结构图，手指飞快划动。“‘幻光’……前哨站内部有十七处使用类似命名的区域，但基本都是娱乐或商业区，不符合这种秘密集会的调性。结合‘芯’这个字，可能指的是能量中枢、核心处理区，或者……某种自然形成的灵能富集焦点。”
他调出另一份图表：“奥瑞坎星图上，前哨站所在的这个小行星带，标注了一个‘轻微现实扭曲区’，能量读数混乱但总体惰性，被标记为‘无开采价值’。而‘信天翁’记录里，提到前哨站建立前，这里曾是一个‘小型灵能涡流遗址’，后来被人工稳定并扩建。”
“也就是说，”奥里克摸着下巴，“这个‘幻光之芯’，很可能就在前哨站最深处，那个原始的、被改造控制的灵能涡流附近？甚至可能就是涡流本身？”
“大概率。”猴子点头，“前哨站官方地图上，那片区域标注为‘核心能源管制区，未经许可严禁进入’，守备森严。但如果‘臻至完美会’在前哨站经营多年，渗透进去甚至暗中控制部分区域，并非不可能。”
“守备森严……”李默沉吟，“对我们来说，既是障碍，也可能意味着他们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猴子，能想办法搞到那片区域的近期能量波动读数、物资运输记录，或者……人员流动异常报告吗？不用太详细，只要有明显不对劲的地方就行。”
“我试试。”猴子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前哨站公共数据库防御等级不高，但管制区的记录肯定是独立的。可能需要一点非常规手段……”
“注意安全，别打草惊蛇。”李默叮嘱。他走到马库斯·莱恩躺着的角落。这位海军上尉依旧昏迷，但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呼吸平稳。李默将手指轻轻搭在他眉心，感知了一下。
马库斯的意识海依旧混乱，充斥着各种碎片化的画面和声音回响，但之前那种剧烈波动的“共鸣”似乎暂时平息了。然而，在这些碎片深处，李默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新信号——
那是一个不断重复、仿佛倒计时般的低沉韵律，伴随着模糊的、由无数扭曲线条构成的圆形图案。图案中央，有一片空白。
韵律的节奏，带着一种不急不缓、却不容置疑的推进感，仿佛某种仪式的预备节拍。
“三天……七十二个标准时……”李默收回手，低声自语，“已经开始读秒了么。”
看来，那位“乐子神”对这场“盛宴”确实很上心，连马库斯这种边缘的“天线”都能接收到这么清晰的预备信号。
“老瘸子，”李默看向正在检查医疗包的军医，“我们手头还有多少能用的镇定剂、抗毒剂，或者……能干扰灵能感知的东西？”
老瘸子翻了翻：“镇定剂还有几支强效的，抗毒剂种类不多，针对神经毒素和常见生物毒素的。干扰灵能感知的……”他摇摇头，“那属于高级货，我们之前用不上，也没地方补充。”
李默点点头，没太失望。对付色孽那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和感官的手段，常规药物的效果有限。关键还得靠自身修为和特殊装备。
“奥里克，补给里有能量电池或者高爆物吗？”
“有。”奥里克指了指墙角几个密封箱，“审判官留的货里有一些高品质的能量电池，兼容大多数帝国制式武器。高爆物不多，几枚破片雷，两枚热熔炸弹当量的小玩意儿，还有一箱子帝国卫队用的‘克坦’炸药，稳定性好，但威力一般。”
“热熔炸弹和克坦炸药留下，其他先收好。”李默心里快速盘算着。强攻肯定不行，他们人手不够，对方主场作战。渗透破坏，或者……浑水摸鱼？
“钉子，你在外面观察，有发现其他对‘沙龙’或‘虚幻棱镜’感兴趣的人吗？比如其他佣兵团体，或者行迹可疑的独行客？”李默问一直负责外围警戒的战士。
“有。”钉子言简意赅，“‘斑斓回廊’附近多了些生面孔。有两拨人看起来像是海盗，但纪律性比普通海盗强，一直在‘虚幻棱镜’附近转悠，不过没进去。还有几个单独行动的，灵能波动不弱，感觉不像是纯粹来寻欢作乐的。”
“海盗？纪律性强？”奥里克眼神一厉，“可能是伪装的其他势力……或者是‘臻至完美会’雇佣的额外护卫？”
“也可能是闻着腥味想来分一杯羹的秃鹫。”李默冷笑，“‘盛宴’的消息，恐怕不止我们知道。”
这倒是可能成为一个变数。如果还有其他势力盯上“幻光之芯”，不管是想破坏还是想抢夺“杰作”，都可能制造混乱，给他们创造机会。
但风险也同样存在——局面越复杂，不可控因素越多。
“三天时间，”李默总结道，“我们需要做几件事：第一，猴子尽可能摸清‘核心能源管制区’的入口、巡逻规律、可能的防御弱点，不用侵入，远程观察和数据分析为主。第二，奥里克，你带老瘸子和钉子，去接触一下那些‘海盗’和独行客，不用深入，探探他们的底细和意图，看看有没有可能利用，或者至少别让他们碍事。注意，绝对不要暴露我们和‘沙龙’有关。”
“第三，”他看向卡恩，“你和我，在这三天里，需要更熟悉你的能力，还有这把‘净尘’。尤其是……”李默目光微凝，“你需要练习，在‘净化’那些‘颜料’的时候，如何控制净化的‘程度’和‘速度’。”
卡恩抬眼，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我的意思是，”李默解释，“不能像今天这样，一下子‘擦’得太干净。要像调色师希望的那样，显得你是在‘接纳’并‘抚平’，而不是‘消灭’。可能需要你……刻意保留一点那种能量最表层的、无伤大雅的‘活性’或‘色彩’，让它看起来像是被你‘吸收’或‘融合’了一部分，只是核心的‘狂乱’被抚平了。”
这要求很精细。既要是现“净化\/沉寂”特质吸引对方，又要伪装出“可被浸染”的假象，降低对方的戒心，甚至可能诱使对方投入更多“颜料”。
卡恩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理解这个复杂的要求。然后，他点了点头：“我试试。感觉……可以控制‘擦’的力气。”
“很好。”李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卡恩的学习和适应能力，总是超出预期。
他自己，也需要在这三天里，进一步消化“静寂”法则的领悟，并思考如何将其更有效地应用于对抗色孽那种以“情绪”和“感官”为武器的攻击。或许，可以尝试模拟那种“强制安宁”的场域，或者开发一种能瞬间“静滞”小范围灵能流动的干扰手段？
“另外，”李默最后补充，看向那枚被丢在角落的徽记，“这东西是个信标，也可能是个监视器。猴子，想办法做个能隔绝它对外灵能信号的小盒子，不用完全屏蔽，只要干扰其定位精度，让我们在需要的时候，能‘选择’何时被它感应到。”
“明白！”猴子应道。
任务分配完毕，安全屋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只有仪器运转的轻微嗡鸣和远处前哨站隐约传来的嘈杂。
三天。
七十二个泰拉标准时。
一场针对卡恩的“绘画”盛宴。
一个隐藏在能源管制区深处的灵能涡流。
未知的“颜料”，未知的“大师”，未知的其他觊觎者。
李默走到透气口，看着外面永恒昏暗、却又光影迷离的通道。手里能打的牌渐渐清晰，但对手的底牌还藏在奢华的帷幕之后。
“画布有了，颜料备好了，画框也选了……”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咀嚼这些词汇背后的含义，“就等画家动笔了。”
只是，不知道当画家兴致勃勃落下第一笔时，会发现“画布”本身，可能带着点小小的、会“擦除”颜料的反抗意识。
而旁边的“画框”，更是随时准备着，连画家带画，一起塞进名为“归墟”的碎纸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