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剑法……霸气。”秦风憋了半天,才找出这个词。
沈念安笑了,这次的笑意真切了些。她抬手用剑鞘拨了拨垂到颊边的碎发,晨光落在她眼底,映出几分痞气:“霸气?那是自然。毕竟,我可是你们大人的朋友,怎么能一般呢?也配不上这咖位啊。”
秦风看着她收剑入鞘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在墙外看到的画面——她旋身时,衣袂翻飞如蝶,剑尖却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她静立时,明明身形纤细,却像座拔地而起的山,让人不敢小觑。
这般又美又烈的模样,倒真像极了……他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暮色漫进书房时,季青临正对着一幅舆图出神。烛火在他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将那双眼眸里的算计衬得愈发深沉。
“大人。”秦风轻叩门板,声音压得很低。
季青临抬眼,指尖在舆图上的江南地界轻轻点了点:“查得如何?”
“沈姑娘今日在西跨院练剑,属下看了全程。”秦风躬身回话,想起白日里那道又美又烈的剑影,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凝重,“她的剑法路数很怪,没什么章法,却爆发力极强,尤其是那记直刺,快得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属下斗胆估量,寻常护卫三五个近不了她的身。”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她身上有股狠劲,出剑时眼底的锋芒,不像寻常闺阁女子,倒像是……真杀过人的。”
烛火“噼啪”跳了一下,映得季青临的侧脸忽明忽暗。他沉默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意很淡,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漾开一圈极轻的涟漪,随即便消失了。
“是吗?”他拿起案上的茶盏,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语气听不出半分意外,“她向来如此。”
秦风愣了愣。向来如此?大人从前认识沈姑娘?可大人先前的态度,分明是疏离得很。
“大人,”秦风忍不住追问,“沈姑娘来历不明,身手又这般了得,留在府中……是否需要多派些人手盯着?”毕竟京中局势诡谲,谁也说不准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沈姑娘,会不会是敌对阵营派来的棋子。
季青临放下茶盏,目光重新落回舆图上,他们一同来到这里,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自己人的。
不过这性子,到了古代也没变。
“不必。”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不用盯得太紧,更不必担心。”
他抬眼看向秦风,眼底的淡漠散去些许,多了点秦风从未见过的柔和,虽转瞬即逝,却足够清晰:“她是我们这边的人。”
“我们这边”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一块石头落进秦风心里,砸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沈姑娘不仅是旧识,还是……自己人?
季青临没解释,只是挥了挥手:“下去吧。明日起,撤掉西跨院周围的暗卫,别让她察觉到被监视。”
秦风虽满肚子疑惑,却不敢再问,只得躬身退下。
暮色浸红了侯府飞檐,秦观立在朱漆大门外,指尖捻着那枚磨得光滑的旧玉佩——还是当年他和季青临当初买的。
门内传来熟悉的朗笑,比记忆里多了几分沉敛的威严:“我就说今日眼皮跳,果真是你这野小子回来了。”
季青临一身月白锦袍,腰束玉带,鬓边已染了些微霜,却半点不显老态。他几步跨下台阶,没像寻常官员那般端着架子,伸手就捶了秦观胸口一下,力道不轻,带着股子憋了多年的劲儿:“三年了,你再晚归几日,我都要让人去江湖上贴海捕文书了。”
秦观扯开嘴角笑,露出点当年的痞气:“怕什么?就算被海捕,凭你季大人的权势,还能让我蹲大牢不成?”
进了内院,绕过栽着西府海棠的影壁,季青临直接把他拽进书房。侍女刚奉上茶,就被季青临挥退:“都下去,没我的话,谁也不许进来。”
门一关,他脸上的权臣面具瞬间剥落,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秦观怀里塞:“先喝口热的!你这几年在外面疯跑,信也只写过三封,每封都跟报平安似的,当我是傻子?”
秦观仰头灌了半壶茶,抹了把嘴:“写多了怕你分心。你在朝堂上步步为营,我在外面晃荡,正好替你看看这天下的真实模样。”他从行囊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压得紧实的胡饼,“路过凉州时买的,你当年总念叨想吃这口。”
季青临捏起一块,咬了半口就停住,喉结动了动:“还记得我爱吃咸口的。”他抬眼看向秦观,眼底有掩不住的复杂,“你可知,前阵子吏部尚书参了你一本,说你勾结江湖势力,意图不轨?”
秦观挑眉:“哦?那季大人是怎么压下去的?”
“我把他参我的奏折,和你那三封报平安的信,一起摆在了陛下案前。”季青临笑了笑,指尖敲着桌面,“我说,这是臣当年共患难过的兄弟,性子野了点,却比朝中任何人都干净。”
秦观心头一热,刚要说话,就被季青临打断:“别谢我。你带回来的东西呢?我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秦观从怀里摸出一卷泛黄的地图,在桌上铺开,指尖点向西南边境:“有。当年咱们猜的没错,那边的铁矿,确实被人动了手脚。而且我查到,背后牵扯的人,比你想的还要深。”
季青临的眼神沉了下来,指尖在地图上重重一点,与秦观的手指几乎相触——就像当年在破庙里,两人凑在一盏油灯下,对着一张粗糙的舆图,规划着不知能否实现的未来。
“看来,这京城的浑水,又该搅一搅了。”季青临的声音里,没了方才的温情,只剩权臣的冷厉,“不过这次,咱们兄弟并肩。”
秦观笑起来,将那枚旧玉佩拍在桌上,与季青临的玉佩并在一起:“早就等你这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