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宸乾走上前,拿起石笔,在“九州”旁边写下一个字:“安”。
“这个字念‘安’。”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雪的力量,“有你们在,九州就安。”
孩子们跟着念“安”,声音在学堂里回荡,飘出窗外,落在积雪的冰原上,落在新建的石屋里,落在每个人的心上。
沈念安看着御宸乾的侧脸,忽然想起那块贴身的墨玉。或许它指引的归途,从来不是某个地方,而是和身边这些人一起,让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安宁与温暖。
春天已经不远了。
孩子们跟着念“安”字的声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西门雪眼睛一亮,扒着窗沿往外看:“是信鸽!好多信鸽!”
众人探头望去,只见十几只灰鸽落在学堂的屋檐上,腿上都绑着小小的信筒。季青临率先反应过来,快步出去解开信筒,拿出里面的纸条看了几眼,脸上露出喜色:“是南疆那边的回信!他们说我们寄去的‘暖窖种菜法’很管用,已经长出第一茬青菜了!”
“真的吗?”于彩铃凑过去看纸条,笑着拍手,“我就说用羊粪当肥料准行,南疆的土壤和我们这边不一样,还担心不适用呢。”
秦观扛着木料刚回来,闻言把木料往地上一放,凑过来看完纸条,挠了挠头:“那我们的‘融雪机’图纸要不要也寄一份过去?他们那边开春融雪肯定用得上。”
御宸乾拿起一张纸条,上面画着南疆人用暖窖种出的青菜草图,笔法稚嫩却透着认真。他转头看向沈念安,眼底带着笑意:“看来你们的法子已经传开了。沈先生,要不要再添一课,教孩子们写‘传’字?”
沈念安笑着点头,拿起石笔在“九州”和“安”旁边写下“传”字:“这个字念‘传’,就是把好东西分给别人,让大家都能用上。”她指着屋檐上的信鸽,“就像这些信鸽,把我们的法子传到南疆,这就是‘传’。”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跟着念,小奶音里透着新奇。西门雪举着手里的草纸问:“那我们能把学堂的故事传出去吗?告诉别的地方的孩子,我们有暖炉,有会动的木偶,还有会认字的沈先生。”
“当然能。”御宸乾蹲下身,摸了摸西门雪的头,“朕让人多送些纸笔来,你们把在这里的日子画下来,让信鸽送到更远的地方去。”
司锦年忽然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个铁盒子:“陛下,沈姑娘,你们看!我在山脚下挖着的,里面有张旧图纸,好像是以前人留下的引水渠设计图!”
众人围过去,只见图纸上画着复杂的线条,标注着“引雪山融水入田”的字样。季青临摸着下巴:“这设计比我们现在的排水沟还巧妙!要是能照着修,开春后田里就不怕缺水了!”
沈念安看着图纸,又看了看身边热火朝天讨论的众人,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家”不只是一间屋子,“九州”不只是一片土地,而是一群人为了让日子变好,一起想办法、一起往前闯的模样。
御宸乾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说:“等开春,朕陪你把这条引水渠修起来。”
沈念安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雪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碎星。她忽然想起刚见面时,自己还躲在他身后怕生,如今却能并肩站在这里,看他和孩子们笑成一团。
屋檐上的信鸽扑棱棱飞起,带着新写的纸条往远方飞去。沈念安握紧手里的石笔,在“传”字旁边又写下一个字:“春”。
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凛州的雪化得慢,屋檐上的冰棱滴滴答答淌着水,在地上积出小小的水洼。御宸乾站在领主府的廊下,看着西门烬送来的万民书,纸页上密密麻麻盖着鲜红的指印——都是不愿迁走的百姓按的。
“他们说,祖坟在这儿,熟土在这儿,搬走了,魂就没根了。”西门烬声音低沉,手里摩挲着祖传的玉佩,那玉佩上的冰纹被磨得光滑,“臣也想守着这儿,哪怕多花些力气改造,也比背井离乡强。”
御宸乾指尖敲了敲万民书,目光扫过窗外:新盖的学堂里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秦观带着工匠在加固河堤,于彩铃正教妇人们用新法子腌菜,连季青临都蹲在田埂上,对着改良的农具比划不休。
“那就不迁。”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决断,“传朕旨意,封西门烬为凛州王,世袭罔替。拨三万工匠,助凛州修水利、建暖窖,再调一批粮种,让农官教百姓种耐寒的作物。”
西门烬猛地抬头,眼里闪过震惊,随即单膝跪地:“臣……谢陛下!”
“起来吧。”御宸乾扶起他,目光温和,“凛州的百姓认你,你便该守好这份人。只是记住,”他话锋微顿,语气郑重,“这王爵不是特权,是担子。百姓信你,你就得让他们有饭吃、有屋住,冬天不挨冻,夏天不受涝。”
西门烬重重点头,转身要去传令,却被御宸乾叫住:“等等。”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这是沈念安画的暖房设计,说能让凛州冬天也种出青菜。你让工匠照着修,用料别省。”
西门烬接过图纸,只见上面用朱笔标着“双层玻璃(可用冰硝替代)”“地龙供暖”,旁边还有行小字:“凛州的雪水干净,可引去浇菜。”字迹娟秀,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沈姑娘有心了。”西门烬笑了,眼角的皱纹里都带着暖意。
廊下的风还带着凉意,御宸乾望着学堂的方向,那里隐约能看见沈念安教孩子写字的身影,阳光落在她发顶,像落了层金粉。他忽然想起她上次说的话:“家不是房子,是人聚在一块儿,日子往好里过。”
或许,凛州的春天,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