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房间里待的时间并不久 —— 面对这般回天乏术的局面,多待一秒都是徒劳。
工作人员将她重新带回赵军生夫妻面前,途经大厅时,那些保健委的医生纷纷抬眼看来,不少人眼底藏着难以言喻的无奈。
这个年轻医生会如何回复赵军生?众人暗自揣测,只希望她能谨言慎行,别一时莽撞说错话,反倒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丁家英向前一步想和她一起,却被工作人员制止,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元熙又进了房间。
赵军生和王敏之还是刚才那般神色,连坐姿都没有变过。
元熙并没有半分怯意,只是带着点沉重将自己的结论如实说出口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老首长已完全没有手术的可能。一是结合各项检查报告结果,病情已到不可逆的阶段;二是老首长当前身体极度虚弱,根本无法承受手术带来的风险,强行手术只会加速生命衰竭。”
王敏之虽对于这些话听的有些多了,可终究还是别过头去狠狠闭了下眼。
而赵军生则咬着牙重重叹气。结果仍没有改变,心里那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由眼前这个小医生宣布出来,仿佛更是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他似乎有些生气,好像是对刘伟正,又像是对元熙,又或是他自己。
元熙见两人迟迟没有开口再询问什么,便眼神询问着身旁的工作人员,想着要出去。工作人员也是看着眼前情形,想来赵军生夫妻俩悲痛,不便再打扰,便也就准备带着元熙出去。
“如果…… 我是说如果,老爷子身体条件允许,考虑给他做心脏移植,行不行?” 赵军生终究还是把这个念头说了出来。
这个方案其实早在几年前就有人提出过,只是当时老人意识还清醒,一口否决了。一来是当年心脏移植技术尚不成熟,风险极高;二来老人本身也看得通透,觉得人老了终有一死,自己年纪已这般大,没必要多受一回折腾,只为多活那几年。在他看来,赵军生那时已完全能撑起这个家,只要日后善待女儿王敏之和孩子们,自己即便撒手离去,也没什么可牵挂的。
元熙刚迈出的脚步硬生生顿住,心头满是诧异 —— 赵军生为何这般执着于强留老人,又为何会对她这样一个年轻医生,说出心脏移植这般重大的考量。
可眼下,她已没有退路,只能正面回应。
一旁的王敏之同样满脸惊愕,声音带着难掩的悲戚:“军生,父亲都这样了,你何必还要这般折腾他?”
赵军生只是朝她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恳切:“我也是盼着父亲能多活几年,他之前还念叨着,要看着小玉他们成家生子呢。” 他找了个妻子难以拒绝的借口,试图掩盖自己真实的心思。
元熙瞬间陷入两难境地。其实心脏移植这个方案,若是早几年尝试,或许真有一定可行性 —— 这是她和丁家英在医院时就讨论过的,也是她看过资料、结合病情发展轨迹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可眼下这话该如何回应?赵军生绝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样的方案,势必是有人提前提及过。至于是他自己想到的,还是保健医生提议的,亦或是其他人授意的?是早就有了这个想法,还是最近才萌生的?如果当初就有人提过,又为何拖到现在才说?这些疑问在她心头飞速闪过,让她越发不敢轻易开口。
元熙陷入短暂犹豫:若此刻肯定这个方案,会不会给其他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若直接否认,又会不会被赵军生抓住把柄借机发难?
她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选择以最严谨的方式回应:“从老首长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他已经完全不具备接受任何外科手术的条件了,包括心脏移植。”
“那他这个病,要是移植心脏,是不是就能治好?是不是还有用?” 赵军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眼神死死盯着元熙,摆明了要逼她承认心脏移植的可行性。
元熙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他的用意 —— 只要她松口说 “有用”,而现实又无法实现,所有责任都会落到她头上。她定了定神,语气始终保持着专业的冷静,不卑不亢地回应:“医疗方案的可行性不能孤立看待。早几年老首长身体状况尚可时,心脏移植或许是可选方向之一,但这也存在匹配难度、术后排异等多重风险。”
“但现在,老首长的各项生命体征已濒临临界,脏器功能严重衰退,连基础麻醉都无法耐受,更别说心脏移植这种高难度大手术了。” 她刻意避开直接否定 “有用”,只聚焦于当下的客观事实,“我能给出的,只能是基于当前病情的专业判断 —— 手术不仅无法达到治疗效果,反而会直接危及老首长的生命安全。”
赵军生脸色沉了下来,语气更显强硬:“你的意思是,移植心脏对他现在的情况没用?可有人说,只要能找到合适的心脏,就能让他多活几年!”
元熙没有丝毫退让,依旧坚持原则:“医学判断需以患者当前的身体条件为前提,而非单一方案的理论效果。我作为医生,必须对患者的生命负责,不能给出不符合实际的结论。”
见元熙这般坚持,赵军生反倒没再继续逼迫 —— 没想到这个年轻医生竟如此有原则,丝毫不肯松口。刘伟正之前暗示的那些心思,终究是不能凌驾于老爷子的安危之上,就算刘伟正是他最看重的下属,也没必要为此赌上老人最后的安稳。
他终是点了头,示意工作人员带元熙离开。
大厅里的众人全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元熙出来,尤其是丁家英,早已紧张得手心冒汗。刚才元熙进去的时间比预想中长,他一直悬着心,生怕她顶不住压力说错话、做错决定,真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