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星夜兼程,送往已经被绝望和死亡气息笼罩的云州城。
此刻的云州太守高坤,正躲在自己守卫森严的府邸深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怕得要死。
瘟疫是从他治下爆发的,死了这么多人,他这个太守绝对是第一责任人。
按照大晏律法,他被革职查办都是轻的,搞不好就要被抄家灭族,拉到菜市口砍头。
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考,是该卷了金银细软连夜跑路,还是干脆拥兵自重,直接反了。
就在他左右为难,快要精神崩溃的时候,京城的天使到了。
高坤怀着上刑场般的心情,沐浴更衣,摆开香案,战战兢兢地跪下接旨。
当宣旨太监那尖细的嗓音,念出“临危不乱,有古之名臣风范”时,高坤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当听到后面“授予全权节制之权,便宜行事”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这他妈是圣旨?
这简直是给他发的免死金牌和抢劫许可证啊!
宣旨太监走后,高坤捧着那卷明黄的圣旨,从地狱直升天堂。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对着京城的方向三拜九叩,涕泪横流,高声呼喊: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知我!陛下真乃千古第一圣君也!”
这一刻,刘协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不是圣君,而是亲爹!
当晚,高坤便召集了自己所有的心腹爪牙。
他将圣旨往桌上重重一拍,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的光芒。
“兄弟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陛下有旨,防疫为先!为了凑集防疫钱粮,本官决定,即日起,开征‘防疫安康税’!城中每户,按人头缴税,每人十两银子!”
“另外,为了防止奸商囤积居奇,所有粮铺、药铺,即刻起由官府统一接管!所有存粮、药材,统一调配!”
一道道打着“防疫”旗号的敛财命令,从太守府传了出去。
整个云州城,最后的秩序彻底崩塌。
官兵们如狼似虎地闯入百姓家中,抢走最后一点口粮;
他们砸开药铺的大门,将所有药材据为己有,然后高价卖给那些还有钱的富户。
哭喊声、哀嚎声、咒骂声,响彻了这座死亡之城的每一个角落。
高坤,用皇帝赐予他的无上权力,亲手将云州推向了更深的地狱。
……
京城。
裴文若等人依旧没有放弃。
那道荒唐的圣旨,虽然让他们心寒,但他们认为,高坤不可靠,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有真正的医者抵达云州。
他们改变了策略,不再请求皇帝收回成命,只求陛下能派御医前往。
他们像一群苍蝇,每天嗡嗡嗡地围着刘协转。
上朝的时候说,下朝了跟到养心殿门口继续说。
刘协被这帮老头子烦得快要爆炸了。
“够了!”
他忍无可忍。
他要用一个究极荒谬的举动,彻底粉碎这帮“奋斗逼”的所有幻想!
刘协再次于偏殿召集了裴文若等几位核心大臣。
他没有坐上主位,而是站在一幅巨大的江山社稷图前,背对着众人,营造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氛围。
“众卿,不必再劝了。”
刘协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朕,已有解救云州之法。”
裴文若等人精神一振,难道陛下终于想通了?
只见刘协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神圣表情。
“昨夜,朕于梦中,神游太虚,幸与太上老君对弈一局。”
众臣:“???”
刘协无视他们呆滞的表情,继续说道:“朕以苍生为棋,与老君论道。最终,老君感念朕的诚心,赐下了一道‘神方’,言明可解此番腐骨瘴之厄!”
此言一出,整个偏殿鸦雀无声。
裴文若嘴角抽搐,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梦中对弈?太上老君?神方?
陛下,您昨天是不是“忘忧牌”打多了,脑子不清醒了?
在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中,刘协大步流星地走到案前,大笔一挥,在早已备好的黄绫上,写下了那个他精心构思的,集恶心、荒诞、歹毒于一体的绝命配方。
他写完,将黄绫递给旁边已经呆若木鸡的小德子。
“念!”
小德子接过“神方”,感觉手里的不是黄绫,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独特的、颤抖的嗓音,开始宣读。
“神方:无根之水三钱,取自雨露或晨霜……”
念到这里,大臣们还能勉强接受,无根之水在一些古方里确实有记载,听起来虽然玄乎,但还算在理解范围之内。
“……灶台黑灰一两,须取十年以上老灶之灰……”
嗯,锅底灰入药,似乎……似乎也在某些偏方里听说过。
“……百年柳树之皮半斤,捣碎成末……”
柳树皮?
好像……也有点说法?
大臣们面面相觑,虽然觉得这方子古怪,但万一是真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玄机呢?
然而,当小德子哆哆嗦嗦地念出下一味药时,一位年过七旬的礼部老尚书,当场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被身后的同僚七手八脚地扶住。
只听小德子用哭腔念道:
“……辅以,城南臭水沟之污泥三两,为药引!”
轰!
整个偏殿所有人的脑子都炸了。
污泥?
还是臭水沟里的污泥?!
这他妈是给人治病的药?
这是嫌人死得不够快,要直接给人灌屎汤子啊!
裴文若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扶着旁边的柱子,才勉强没有倒下。
然而,更致命的还在后面。
小德子看着黄绫上最后一行字,几乎要哭出来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念了下去。
“用法:将此方配齐,于云州城中各处街巷,堆砌柴薪,日夜焚烧。以其烟,攻其毒,烟气须熏遍全城,无有遗漏。如此,七七四十九日,方可见效!”
整个偏殿,只剩下几位老臣粗重的喘息声。
用这玩意儿烧烟?
熏全城?
还要熏四十九天?
这哪里是治病,这分明是要把整个云州城变成一个巨大的毒气室啊!
裴文若看着那份墨迹未干的“神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毕生所学的圣贤之道,对陛下所有的崇敬与幻想,在这一刻,被这份“污泥神方”砸得粉碎,彻底崩塌了。
刘协极其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挺直腰板,心中疯狂呐喊:“来啊!裴文若!你继续解读啊!”
“朕倒要看看,这一次,你们怎么把这坨屎,给朕吹成金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