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开始的哨音,如同打开了一道闸门,释放出的是芝加哥公牛队行云流水却又冰冷无情的三角进攻,以及他们铸就在联盟顶端的、令人窒息的防守强度。
快船队的第一个进攻回合,布伦特·巴里试图借助劳伊·奥特的掩护寻找机会,但斯科蒂·皮蓬如同鬼魅般挤过挡拆,他那双长臂几乎笼罩了巴里所有的传球路线。巴里被迫将球传给侧翼的罗德尼·罗杰斯,罗杰斯刚接到球,丹尼斯·罗德曼就像一块粘稠的口香糖贴了上来,嘴里不停地喷着垃圾话,手臂不断地骚扰。二十四秒进攻时间将至,罗杰斯勉强出手,篮球砸在篮筐前沿弹飞。卢克·朗利卡住位置,本·华莱士虽然奋力起跳,但在朗利的身高和体重优势面前,显得有些徒劳。公牛队摘下篮板。
攻防转换,节奏并不快,但充满了压迫感。球经过皮蓬和库科奇的传导,最终又回到了弧顶的罗恩·哈珀手中。哈珀没有犹豫,直接将球吊给了在左侧腰位要球的迈克尔·乔丹。
乔丹背身对着马里克·希利。希利是快船外线最好的防守者之一,他降低重心,用前顶住乔丹的后背,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乔丹接球,甚至没有做任何多余的试探步,他只是简单地、有力地向后靠打了两下,感受着希利的重心和力量。希利拼尽全力抵抗,但在乔丹那看似轻松写意的力量面前,他的防守位置正在被一点点地、不可抗拒地侵蚀。
紧接着,乔丹动了。不是迅如雷霆的转身,而是一个略带停顿的、欺骗性极强的肩膀虚晃,希利的重心下意识地向右偏移了微乎其微的一厘米。就在这一瞬间,乔丹以左脚为轴,迅捷无比地向底线转身,身体在空中极度后仰,仿佛摆脱了地心引力。希利已经完全失位,只能绝望地看着乔丹在几乎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从容出手。
篮球再次划出那道熟悉的、完美的弧线,伴随着网窝清脆的摩擦声,应声入网。
2:0。联合中心的欢呼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又迅速退去,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这仅仅是开始。随后的几个回合,快船队如同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他们的每一次传球都显得异常艰难,公牛队的轮转补位快得惊人,仿佛有五个人在同时思考。进攻端,三角进攻体系运转流畅,乔丹、皮蓬、库科奇都能在任何一个位置发起攻击,而罗德曼则像不知疲倦的野狗,在篮下疯狂地争抢每一个篮板球。朗利稳稳地守护着禁区,让试图冲击内线的快船球员无功而返。
分差很快被拉开。8:2, 15:5, 21:9……记分牌上冰冷的数字,清晰地反映着双方实力上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杰里·斯隆在场边脸色铁青,他不断大声呼喊着防守站位,但声音淹没在巨大的噪音中,也淹没在公牛队精准的传导和致命的投篮面前。
第一节比赛进行到第六分钟,官方暂停。快船队已经落后了14分。斯隆看了一眼记分牌,又看了一眼替补席上那个眼神中燃烧着火焰的年轻人。他知道,是时候了。
“科比!”斯隆的声音短促而有力。
科比猛地抬起头,扯掉身上的训练服,露出了那件崭新的24号快船球衣。他的心脏再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紧张,更多的是混合着兴奋与决绝的期待。
当他站在记分台前,等待死球换人时,联合中心的观众给予了一些零星的掌声和更大的议论声。好奇、审视,甚至带着些许怜悯的目光聚焦在这个年仅十八岁的高中生身上。他要去面对的,是篮球世界的神。
死球出现。科比替换下马里克·希利,踏上了球场。脚下的硬木地板仿佛带着电流,空气中弥漫着乔丹刚刚命中投篮后留下的、无形的威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比赛中。
快船队进攻。布伦特·巴里运球过半场,看到了在右侧侧翼伸手要球的科比。防守科比的,正是刚刚被换上场不久的史蒂夫·科尔。科比接球,面对科尔,他没有任何犹豫,一个快速的交叉步接胯下运球,利用速度和爆发力一步过掉了科尔,直杀篮下!
协防上来的是托尼·库科奇。科比在空中展现了他惊人的腰腹力量,一个小拉杆躲开了库科奇的封盖,将球抛出……可惜力量稍大,篮球在篮筐上颠了两下,滑了出来。罗德曼怒吼着抢下篮板。
虽然没有打进,但这次突破展现了他的天赋和勇气。观众席上传来一些惊叹声。
转回头,公牛队进攻。球经过几次传递,不知怎么就来到了乔丹手中,而防守他的人,换成了刚刚上场的科比·布莱恩特。
这一刻,联合中心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随即,更大的喧嚣爆发出来。所有的镜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对年龄、地位、经验都相差悬殊的对位者身上。
乔丹在三分线外一步持球,微微屈身,看着眼前这个青涩但眼神执拗的年轻人。科比降低重心,张开双臂,他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乔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上,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幼狮,面对着狮王。
乔丹没有叫掩护,他似乎很乐意给这个年轻人上一课。他开始运球,节奏并不快,但充满了力量和欺骗性。科比紧紧盯着球,也盯着乔丹的肩膀和眼神,试图预判他的下一步。
突然,乔丹一个快速的体前变向,科比反应极快,迅速横移封堵。但乔丹这只是虚晃一枪,他紧接着一个背后运球,将球拉回到右手,作势要从右侧突破。科比的重心再次跟着移动。就在科比重心偏移的瞬间,乔丹动了!他如同鬼魅般的一个犹豫步,看似停顿,实则积蓄了全部的力量,猛地从科比的右侧强突!
科比凭借着惊人的反应速度和运动能力,硬生生地重新卡住了半个身位,没有完全失位!两人身体接触,肌肉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乔丹感受到身旁传来的压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个年轻人的防守韧性和身体素质,超出了他的预期。
但神之所以为神,在于他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乔丹在高速突破中,用一个肩膀的轻微靠撞,为自己创造了极其微小的出手空间,随即毫不犹豫地急停,起跳,后仰!
科比也全力起跳封盖,他的弹跳和臂展让他的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篮球的底部。但乔丹的后仰幅度太大了,出手点太高了!篮球越过科比奋力伸出的指尖,带着强烈的后旋,再次空心入网!
“哗——!” 全场沸腾。
科比落地,看着篮筐,咬了咬牙。他防得很好,几乎做到了极致,但对方依然将球投进。这就是差距。
几个回合后,机会再次降临到科比头上。快船队打成一次防守,推动反击。科比在左侧侧翼再次接到了传球。而这一次,换防到他面前的,不再是史蒂夫·科尔,而是迈克尔·乔丹本人。
“来了!来了!科比·布莱恩特,直接对位迈克尔·乔丹!” 现场解说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球馆。
几乎所有的观众都自发性地站了起来,噪音瞬间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充满了期待、兴奋和看热闹的狂热。
科比在侧翼接球,乔丹立刻上前,展开贴身防守。他的手臂不断干扰,身体给予对抗,眼神锐利如鹰。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科比深吸一口气,面对偶像,他体内的好胜基因被彻底激活,混合着刚才被单打得手的屈辱感,化作了一往无前的勇气。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做出回应。
他开始了运球。连续的、快速的胯下运球,节奏变幻,试图迷惑乔丹的重心。他的动作迅捷而华丽,带着街头篮球的灵动和高中时期的自信,引得看台上响起一阵惊呼。乔丹的重心稳如磐石,他的防守姿态完美无瑕,眼神紧紧盯着科比的腰部,不为那些花哨的假动作所动。
科比看到一个微小的空隙,他接一个极其快速的交叉步,右脚猛地踏出,身体重心瞬间降低,试图从乔丹的右侧强突!这是他最擅长的突破方式,依靠爆发力一步过人。
他的启动速度确实很快,第一步几乎就要抢到半个身位。如果是其他防守者,可能已经被他过掉了。
但他是乔丹。
在科比身体启动、球从地面弹起即将回到手中的那个电光石火的瞬间,乔丹动了!他没有试图用身体去阻挡科比的冲击路线,而是精准地预判了科比的运球轨迹和节奏,右手如同蓄势已久的眼镜蛇,闪电般探出!
“啪!”
一声清脆无比的响声,甚至透过喧嚣传到了附近观众的耳中。
篮球被干净利落地切掉!乔丹的手指精准地拨在了球上,将球从科比的控制中剥离!
科比因为全力突破的惯性,身体向前冲去,而球却留在了身后。他愕然回头,只看到乔丹已经控制住脱手的篮球,瞬间启动,像一道红色的闪电般掠过措手不及的他,直冲前场。
科比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奋力回追,他的速度极快,几乎要追上已经启动的乔丹。但乔丹在高速奔跑中,甚至还有余暇回头瞥了一眼追防的科比,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绝对的自信。
踏入罚球线内一步,乔丹从容起跳,身体在空中充分舒展,如同一只翱翔的雄鹰,右手将球轻巧地、甚至带着一丝优雅地扣进篮筐!
轻松,写意,仿佛在完成一次无人防守的训练课扣篮。
联合中心彻底陷入了疯狂!欢呼声、口哨声、呐喊声震耳欲聋。
乔丹轻盈落地,没有庆祝,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他跑回后场,经过还僵在原地、脸色煞白的科比身边时,脚步稍稍放缓,留下那句如同寒冰刺入科比心脏的低语:
“小子,你的动作很漂亮,但在这里行不通。”
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砸碎了科比所有的自信和幻想。他站在原地,听着全场为乔丹献上的膜拜之音,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冰凉和内心翻涌的羞耻与无力。这第一次面对面的、毫无花哨的正面对决,他以一种最彻底、最羞辱性的方式,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