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跳回到几个月前,2002年选秀夜的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喧嚣是属于别人的。而在洛杉矶埃尔塞贡多的训练基地,则是另一番景象。
三连冠的香槟味儿似乎还没从地板的缝隙里完全散去,但空气已经冷了下来。季后赛和总决赛的极度消耗,让六月的这个夜晚,更适合待在安静的地方,让骨头和肌肉慢慢回神。于是,几个还没开始度假的球员——科比、大本、比卢普斯、刚续约的老将埃利,还有那个精力过剩的阿里纳斯——聚在了基地的小放映室里。电视开着,声音调得不大,屏幕上是选秀大会现场的直播。桌上扔着几盒吃了一半的披萨,还有喝空的功能饮料瓶。
这不是球队组织的活动,更像是赛后更衣室的延续,一种习惯性的聚集。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偶尔评论几句某个新秀的西装太丑,或者某个大学球星被预测的顺位太高。
“今年好像没什么特别猛的家伙?”阿里纳斯盘腿坐在地毯上,嘴里嚼着冰块,含糊不清地说。他刚结束自己的新秀赛季,口气里带着点“过来人”的意味。
比卢普斯靠在沙发上,眼皮有点耷拉:“听说有个大个子,中国的,很高。”
“多高?”大本闷声问,他对“高”这个字比较敏感。
“七尺六。”埃利接口,他消息比较灵通,“姚明。在中国上海打球,技术很细。”
科比没参与讨论,他坐在单独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电视屏幕,更像是在观察,而不是放松。他手腕上还缠着薄薄的弹性绷带,总决赛的纪念品。
电视里,大卫·斯特恩走到台前,惯例的停顿,然后念出那个早已没有悬念的名字:“2002年NbA选秀第一顺位,休斯顿火箭队选择了……姚明,来自中国上海大鲨鱼队。”
画面切到现场。一个穿着银色西装、身材极其高大的亚洲年轻人站起来,脸上带着些微的紧张和努力维持的镇定,与身旁激动的人拥抱。他戴上火箭队的帽子,走上台,与斯特恩握手。镜头推近,他的脸在聚光灯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年轻。
放映室里安静了几秒。
“老天……”阿里纳斯仰着头,好像这样能隔着电视屏幕比量出对方的身高,“这哥们儿是真高。他能摸到篮板上沿吗?”
“重点不是他能摸到哪儿,”埃利慢悠悠地说,他见过太多球员,“是他站在那儿,本身就已经改变球场了。你看他的肩膀和手臂,不是那种瘦竹竿。”
大本盯着屏幕,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和手腕,仿佛在评估某种潜在的对位可能。
科比依旧沉默地看着。他看到姚明在台上有些生涩地调整了一下帽子,对着镜头说了几句英文,口音很重,但语气平稳。然后画面切到火箭队管理层的笑脸,以及休斯顿当地球迷欢呼的场景。
“投篮手感听说很好,”比卢普斯补充了一句从球探报告里看来的信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儿的对抗。”
“总会适应的,”科比突然开口,声音不高,眼睛还看着电视里开始回放姚明在上海队比赛的一些片段——柔和的中距离,扎实的背身脚步,还有那确实惊人的身高带来的篮下威慑。“或者,让对抗去适应他。”
这话让放映室里又安静了一下。阿里纳斯眨了眨眼,似乎在琢磨这句话。
林凡这时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份文件。他看了眼电视,正好是姚明戴帽子的特写定格。
“历史性的一刻。”林凡把文件放在一边,也看向屏幕。
“老板,你觉得他能打出来吗?”阿里纳斯问。
林凡没有立刻回答。他想起一些更远的事情,模糊的印象里,这个巨人会在联盟留下深刻的足迹,也会承载无数的期待和压力。“这取决于很多事,”他最终说道,“他的身体,他的决心,还有运气。但能走到这里,被第一顺位选中,已经证明他不是普通人。”
电视里开始介绍榜眼秀了,话题很快转移。姚明的片段过去,就像选秀夜无数个新秀梦想启程的缩影之一。但对放映室里的几个人来说,那个高大沉默的东方身影,已经留下了印象。那不仅仅是一个新秀,更像是某种信号,预示着这个联盟的版图,将要被涂抹上新的、来自遥远大陆的颜色。
科比拿起遥控器,换了个体育新闻台。关于快船夺冠和王朝建立的报道还在循环播放。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关掉了电视。
“走吧,”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回家了。”
其他人也陆续站起来,伸着懒腰,把吃剩的披萨盒收拾了一下。姚明的话题似乎结束了,就像投进篮筐的一个球,落地,弹开,比赛继续。
但对于刚刚建立王朝的快船,对于整个NbA而言,一颗全新的、沉重的、来自东方的星辰,已经缓缓升上了地平线。未来的故事里,他将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今晚,在这个属于冠军的安静角落里,他们只是第一批,隔着屏幕,默默注视他登场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