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4赛季的洛杉矶,冬天的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透斯台普斯中心那间紫色更衣室里日益厚重的阴云。对快船而言,赛季在艰难推进,伤病潮的余波未平,新援波什还在适应斯隆体系的阵痛期,战绩起伏如加州海岸线。但这些内部的颠簸,似乎被隔壁传来的一种更深沉、更持续的隆隆声遮盖了——那是沙奎尔·奥尼尔的脚步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不耐烦。
快船的训练馆和更衣室里,关于湖人的话题不再是赛前轻蔑的调侃,而是变成了一种带着复杂意味的窃窃私语,像在议论一堵正在自己隔壁缓慢倾斜的巨墙。
“听说了吗?沙克昨天赛后,对着巴斯博士的包厢方向,摇了摇头,镜头抓拍得清清楚楚。”鲍比·杰克逊一边往膝盖上缠着新的肌效贴,一边压低声音说。
“报纸上说,他抱怨球队没有给他找来像样的帮手。”拉加·贝尔接口,他刚结束理疗,走路还有点小心翼翼。
老将埃利慢悠悠地擦着他的眼镜:“当一艘船开始漏水,最先听到声音的不是岸上的人,是船底的老鼠。沙克不是老鼠,他是那台最大的引擎。现在引擎自己开始抱怨船体破旧了,你们觉得船长和船厂老板会怎么想?”
更衣室另一头,科比正在接受手腕的例行冰敷,电视里正播放着体育新闻,恰好是湖人又一场失利后的采访片段。奥尼尔庞大的身躯塞在采访框里,脸色阴沉,回答简短而充满火药味:“我们打得像一坨狗屎。有些人该干好自己的活儿。”当被问及是否对管理层有期待时,他耸了耸肩,那个动作本身就充满了无声的控诉:“我做好我的部分,其他的?问该问的人去。”
科比看着屏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冰袋下的手腕微微动了一下。作为同城死敌,他太了解那条“大鲨鱼”的脾性。这种公开的不满,意味着裂痕已经深到无法掩饰。
斯隆教练走进来,立刻有人关小了电视音量。斯隆扫了一眼,哼了一声:“都把眼睛从别人家的烂摊子上收回来!我们自己家的瓦还没捡完呢!”但就连他自己,在接下来分析下一个对手迈阿密热火的录像时,也忍不住多提了一句:“看看莫宁是怎么给韦德做墙的……有时候,一个大个子需要的不仅仅是得分机会,是尊重和清晰的定位。”
流言像南加州的野火,借助媒体的风势越烧越旺。ESpN的圆桌讨论,标题耸动:《鲨鱼游向何方?》。列举的潜在下家包括东部的热火、篮网,甚至西部的……小牛?各种交易方案被煞有介事地分析着,牵扯进一堆球员名字和未来选秀权。快船的管理层办公室,电话也比往常更频繁一些,大多是探口风的记者,偶尔也有其他球队管理层旁敲侧击,但林凡和布福德都保持着礼貌的沉默。
真正让流言变得无比真切的一幕,发生在一场普通的常规赛,湖人主场对阵弱旅。比赛失去悬念的垃圾时间,奥尼尔被换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替补席上的队友击掌,而是径直走回了更衣室,留下一个巨大的、充满不悦的背影。全场镜头紧紧跟着他,直到更衣室的门关上。那一晚,斯台普斯中心为客队响起的嘘声,都比以往少了几分力气,仿佛主队球迷的心气也被那个离场的背影带走了一部分。
赛后,快船更衣室里,最爱评论的阿里纳斯都不在了,气氛有些微妙。克里斯·波什,这个沉默的新秀,忽然低声问旁边的大本:“本,如果一个像他那样的大家伙都不开心了……NbA是不是比看起来难得多?”
大本正在费力地脱他厚重的护膝,闻言动作停了一下,瓮声瓮气地说:“NbA什么时候容易过?开心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打出来的,也是球队一起挣来的。”他看了一眼波什,“所以,别想太多,打好你的球,防好你的人。其他的,发生了再说。”
林凡在办公室,看着最新一份关于湖人队薪资结构和潜在交易匹配性的分析报告。报告旁,放着下一阶段的赛程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几个月后,常规赛末尾,快船对阵迈阿密热火的那一场。
窗外,洛杉矶的夜空灯火璀璨,同一座城市,两支队,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一种是在废墟中试图重建火种的炽热与艰难,另一种,则是巨型引擎即将熄火、甚至准备脱离船体时,发出的低沉轰鸣与蔓延开的冰冷裂痕。这座城市的篮球版图,正在经历一场无人能够忽视的、缓慢而剧烈的地壳运动。而嗅觉最敏锐的猎手,已经能闻到风中带来的、遥远海岸线的新鲜海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