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月的这场洛城德比,空气里搅着的东西比以往更复杂。斯台普斯中心的地板还是那块地板,但灯光打在两侧替补席上,映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一边是快船,深蓝色调里透着一种沉甸甸的、属于卫冕冠军的疲惫与坚持,科比的护肘,大本的厚绷带,波什还有些青涩但努力挺直的肩膀。另一边是湖人,紫色与金色依旧耀眼,却仿佛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焦虑的尘。而那个穿着34号球衣的庞大身影,坐在那里,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沉默的火山。
跳球前,奥尼尔和科比在中圈附近擦肩。没有眼神交流,没有垃圾话,甚至没有礼节性的击掌。就像两艘在不同航线上、载重悬殊的巨轮,在浓雾中短暂地彼此感知,然后错开。一个时代的对峙,早已在无数次交手中耗尽了对白,只剩下最直接的、球场上的碰撞。
比赛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肌肉的闷响和粗重的喘息。湖人知道这是证明自己的最后机会,防守动作大得惊人。奥尼尔在内线每一次要位都像一次攻城锤的撞击,大本和波什轮番上前,用胸膛和手臂硬扛,被撞得东倒西歪,但下一次依然咬牙顶上。
快船的进攻则像一把反复锉磨的锉刀。科比面对湖人的车轮防守,不再追求一击致命,而是用一次次扎实的背身,稳定的中投,和吸引包夹后及时的分球,慢慢切割着对手的防线。波什在高位的作用开始显现,他的中投让湖人不敢肆意包夹科比,一次漂亮的击地传球还给空切的大本送出了助攻。
上半场比分胶着。奥尼尔在内线的统治力依然恐怖,但快船用整体防守和更耐心的进攻与之周旋。第三节成了分水岭。奥尼尔在一次强攻中被波什和大本合力防下,裁判没有吹罚犯规,他冲着裁判摊开双手怒吼,吃到了一次技术犯规。这个判罚像一根针,刺破了他本就紧绷的情绪。
回过头,科比在快攻中命中追身三分。下一个回合,湖人进攻不畅,奥尼尔在低位要球未果,看着球在外线传导最终失误,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回防慢了几步。快船抓住机会,由比卢普斯助攻贝尔再中一记三分。
分差瞬间拉大到9分。湖人的气势肉眼可见地一滞。
第四节,奥尼尔试图靠个人能力挽回颓势,连续强打得手。但快船的回应更加整体。科比吸引防守后分球,波什命中关键中投;大本抢下前场篮板,补篮造成犯规。每一次湖人将分差迫近,快船总能用不同的方式重新拉开。
比赛最后两分钟,湖人落后8分,奥尼尔在篮下接到传球,面对三人合围,强行起跳,将球狠狠砸进篮筐!落地后,他捶打着胸膛,发出一声怒吼,试图点燃最后的反扑火焰。
但快船没有慌乱。科比稳稳控球,消耗时间。最后时刻,湖人采取犯规战术,比卢普斯和科比站上罚球线,六罚全中,彻底杀死了比赛。
终场哨响。快船取胜。数据统计上,奥尼尔砍下了全场最高的32分和15个篮板,无比豪华,却是一场空砍。科比拿下28分7篮板6助攻,全面且高效。
双方队员走向球员通道。奥尼尔低着头,毛巾搭在头上,巨大的身躯移动间带着一股挫败的沉重,迅速消失在通道深处,没有理会身后零星响起的、属于快船球迷的“beat LA!”的喊声——这口号如今听起来,充满了讽刺。
而斯台普斯中心的穹顶之上,三面深蓝色的冠军旗帜静静垂挂。它们投下的影子,此刻似乎完全笼罩了下面那片曾经属于紫金色的荣耀之地。
快船更衣室里,胜利带来的不是狂喜,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平静。大家沉默地收拾着,冰敷,接受采访。赢下德比,在此时此刻,更像是一种必然的确认,而不是激动人心的征服。
“一场比赛而已,”斯隆面对记者的话筒,语气平淡,“我们只关心自己的排名和状态。”
科比在淋浴后,穿着简单的训练服走出来。有记者问他对湖人现状的看法。科比擦着头发,看了提问者一眼,缓缓说道:“我只关注快船队。其他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但这平静本身,比任何宣言都更具力量。它意味着,那个曾经需要奋力争夺这座城市呼吸权的挑战者,已经彻底转身,将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联盟版图,和更遥远的冠军目标。洛杉矶的篮球王座,在一次次实战的淬炼和三面冠军旗帜的见证下,已然完成了无声的、却不容置疑的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