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和黑气撞在一起,炸出的烟尘还没散尽。上官孤云站在街角,左手按在墙面上,右手握着孤云剑,指节发白。
他没去看萧勇那边的战况。
耳朵动了动。
听见石板挪动的声音。
很轻,像是老鼠钻洞。但在这片混乱里,这声音太干净了,不像打斗,也不像脚步。
他猛地转头。
一道黑影正往墙角缩。那人身形佝偻,右臂垂着,走路一瘸一拐——是颜山进。
刚才还被封住要穴的人,此刻竟自己站了起来,还摸到了暗门机关。
“人还没死透。”上官孤云低声道。
他一步踏出,掠过半塌的药摊,剑鞘砸开挡路的碎木。可晚了。那块青石板已经合上,严丝合缝,连条缝都找不到。
慕容泽春从另一边冲过来,喘着气:“怎么了?”
“颜山进跑了。”上官孤云蹲下,手指划过地面,“密道入口。”
“啊?”慕容泽春瞪眼,“不是废了吗?刚才邱倩妈不是扎了五针?还能动?”
“能动。”上官孤云站起身,一脚踹向石板边缘。
咔的一声,石板裂开一道口子。
他再踹一脚,整块掀开。下面黑洞洞的,往下通着,有风往上吹,带着股铁锈味。
“你真要下去?”慕容泽春往后退了半步,“这地方看着就不吉利。”
没人接话。
赵婉儿这时候才赶过来,肩上还沾着灰。她看了眼洞口,又看上官孤云:“你要进?”
“他刚走不久。”上官孤云说,“脚印还在。”
“我也去。”赵婉儿直接往前站。
上官孤云抬手拦住她:“别跟。”
“为什么?”她皱眉。
“里面不干净。”他说,“你刚才打了那么久,内息乱了,进去容易中招。”
赵婉儿咬唇:“那你呢?你就不累?”
“我累。”上官孤云笑了笑,“但我比你皮厚。”
说完他翻身跳下。
洞口不大,下去后得弯腰走。墙壁湿漉漉的,全是青苔。地上铺着砖,有些松动,踩上去会晃。
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先用剑尖点地,试稳了再落脚。
三步之后,脚下砖块突然往下陷。他反应极快,左脚一蹬,整个人横移半尺。就听“嗖”的一声,头顶两根铁刺从墙里弹出,擦着他后背划过。
“陷阱。”他低声说。
继续往前。
五步外,地面颜色变了,砖面更暗,像是被水泡过多年。他蹲下摸了摸,指尖沾了点泥,闻了闻——有苦味。
毒粉。
他站直身子,运起傲世神功,气息在体内转了一圈,护住心脉。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布,裹住手掌,把那些毒粉扫到一边。
再往前,墙上开始出现刻痕。
歪歪扭扭的线条,像小孩涂鸦。但上官孤云认得,这是鬼剑门的标记,代表“前方有伏”。
他没停。
七步后,通道分岔。左边窄,右边宽。宽的那条铺着新土,像是最近有人走过。
他反而走左边。
窄道尽头是个死胡同,墙上挂着半截绳索。他伸手一拉。
头顶轰隆响,一块石板砸下来,封住了来路。
“果然。”他点头,“想让我走大路,结果是断头路。”
他退回岔口,这次走右边。
走了不到十步,空气变了。闷,还有股腥气,像是腐肉搁久了。
他停下。
耳朵贴墙听。
没有呼吸声,也没有脚步。
但他知道不对劲。
这里的风是从前面来的,可这么深的地底,哪来的持续气流?
除非——有出口。
他继续走。
地面越来越平,砖缝里嵌着小石子。他忽然蹲下,捡起一颗。石子底部沾着点红,像是干掉的血。
“人刚走过。”他心想。
再往前,通道变宽,两边墙上出现了铜镜。
整面的铜镜,打磨得很亮,照出他的影子。可奇怪的是,镜子里的他,动作慢了半拍。
他抬手,镜中人才抬。
他转身,镜中人还在看他。
“幻阵。”他立刻闭眼。
靠听觉走。
每一步都算准距离。他知道这种迷阵最怕乱动,一碰机关,四面八方都是刀雨。
走到第五步,耳边“叮”一声。
一枚细针从镜框射出,直奔面门。
他头一偏,针钉在身后墙上。
接着又是七枚,从不同角度飞来。
他不动,只用手指弹。一、二、三……七枚全被拨开,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破了。”他睁开眼。
面前的镜子突然裂开,哗啦碎了一地。
通道尽头,立着一块石碑。
上面刻着几个字:血煞藏经·子室。
碑旁有扇石门,半开着,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走近。
发现门缝里有风。
不是自然风,是人为的,带着轻微震动——像有人在里面走动。
“颜山进进去了。”他肯定。
回头看了看来路。
石板已经被他弄封了,后面的人上不来。
他没等。
拔出孤云剑,左手推门。
“吱呀——”
门开了三尺宽。
里面是个方形屋子,四壁空荡,只有正对门的地方摆着个木架。架子上放着几卷竹简,绑着红绳。
他迈步进去。
脚刚落地,就感觉不对。
地板太平,没有灰尘,像是常有人打扫。
他低头看。
发现砖缝里卡着一根银针。
和邱倩妈用的那种一样。
“有人来过。”他皱眉。
不是颜山进。
那人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但不是右腿,是左腿。而且步伐短,说明个子不高。
“女人。”他判断。
可能是根露兰,也可能是邱倩妈。
但他没时间追想。
因为这时,屋里突然传来“嗒”的一声。
像有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声音来自侧面墙角。
他立刻转身,剑尖指向那边。
墙角堆着些杂物,有破箱子、烂木桶。其中一只桶倒了,桶盖滚出来半截。
他慢慢走过去。
用剑尖挑开桶盖。
下面什么都没有。
但他注意到,桶底有水渍,很新鲜。
“刚有人躲这儿。”他心想。
正要收剑,忽然听见极轻的脚步声。
从门外进来。
有人跟下来了。
他没回头。
“谁?”他问。
“我。”赵婉儿的声音。
他叹气:“我不是让你别跟吗?”
“你一个人下去,我不放心。”她说着走近,“这地方阴森森的,万一你出事……”
“我会出什么事?”他笑,“我又不是没下过地洞。”
“上次在南海,你差点被章鱼吞了。”她插嘴。
“那次是因为西方玉乱喊。”他辩解。
“你还怪她?”赵婉儿声音高了,“人家为了救你,鞋都跳没了!”
“所以这次你也要把鞋跳没?”他回头看她,“外面还在打,你不在那儿守着,跑这儿来干嘛?”
“我……”她顿了顿,“我看你跳下来,就没多想。”
上官孤云看着她。
她脸上有灰,头发散了一缕,眼睛却亮着。
他收回目光:“算了。既然来了,就别乱碰东西。”
“我知道。”她点头。
两人站定。
屋里安静下来。
只有滴水声,从墙角传来。
嗒、嗒、嗒。
上官孤云盯着那扇半开的门。
门后应该还有路。
但他没动。
因为他发现,门缝下的地面,有一道极细的线。
拉得很直,横贯门口。
他蹲下,仔细看。
是丝线。
被人用蜡固定在地上,几乎看不见。
“绊雷。”他低声说。
这种机关,一碰就炸。可能是火药,也可能是毒烟。
他抬头看门框上方。
果然有个小孔。
“别靠近门。”他对赵婉儿说。
“那怎么办?”她问。
“等。”他说,“等里面的人出来。”
“里面有人?”
“不止一个。”他说,“刚才桶倒的时候,脚步声是两个人的。”
赵婉儿紧张了:“那我们……”
话没说完。
屋里突然响起一阵铃铛声。
清脆,短促,从门后传来。
像是有人在摇铃。
上官孤云脸色变了。
“西方玉的铃。”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