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照进西市后街，根露兰蹲在药铺后墙根下，她盯着脚下的青石板缝，发现有道细小的裂痕一直延伸到墙角。她伸手一推，一块半人高的石砖松动了。
她用力掀开石砖，下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没犹豫，猫腰钻了进去。
地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行。她贴着墙往前走，手摸到湿冷的砖壁，脚步放得很轻。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门没锁死，留了一条缝。她侧身挤进去，眼前豁然开朗。
一间密室出现在面前。
屋子不大，四面是石墙，中央摆着一张石台。台上放着几本书，还有一只香炉，炉里积着灰。角落里有个棺形木柜，柜子旁边散落着几片干枯的草叶。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腥味，混着灰烬的气息。
她屏住呼吸，慢慢靠近石台。
台上的书封面发黄，写着四个字——“血煞遗录”。
她刚伸出手，想把书拿起来看看，就听见外面传来铁链晃动的声音。
有人来了。
她立刻缩回手，转身闪进旁边的棺形柜子里，把柜门拉上一条缝，刚好能看见门口。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铁门前。
她的心跳加快，手心出汗。她把布巾塞进嘴里，怕自己喘气声太大。
门外的人没进来。铁链响了几下，像是在检查门锁。接着，脚步声又慢慢远去。
她松了口气，正要推开柜门出来，忽然闻到空气中那股腥味变重了。她低头一看，地面缝隙里正缓缓渗出一层淡绿色的雾气，像水一样往低处流。
毒雾。
她想起上官孤云说过的话：凡可疑之地，先察风向、听声辨位。
她抬头看香炉，炉中残灰偏向左边，说明通风口在左上方。毒雾还没完全扩散，还有时间。
她不敢久留，正准备悄悄离开柜子，忽然听见外面又有了动静。
这次不是脚步声，而是风吹动什么东西的声音。
她从柜缝看出去，只见密室顶部的通风口被吹开了一角，冷风灌进来，搅动了地上的毒雾。雾气开始旋转，往石台方向聚拢。
她咬紧牙，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轻微的摩擦声。
她抬头，看见通风口边缘露出一只手，正慢慢往下探。
有人从上面下来。
她立刻缩回身子，把柜门关紧。
那人落地后没有出声，脚步很轻，显然是冲着石台去的。她透过柜门缝隙，勉强看清来人穿着月白襦裙，外罩素色披风，肩上挎着药囊。
是邱倩嫣。
她差点喊出声，被自己咬住了嘴。
邱倩嫣落地后没有贸然前进。她蹲下身，捡起地上一只死去的蚂蚁，放在指尖看了看，又凑近鼻尖闻了闻。然后她从药囊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粉末撒在地上。粉末遇雾泛起微白的烟，随即消散。
她点点头，像是确认了什么。
接着她走到门前，仔细查看门缝。外面的毒雾还在往里渗，但她没急着开门。她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轻轻插入门侧石缝，顺着缝隙一点点推进。推到第三寸时，她停下动作，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
然后她抽出银针，换了个角度再插进去，轻轻一挑。
咔哒一声。
门开了。
她闪身进来，顺手把门带上。
进来后她没直奔石台，而是先绕到墙角，摸了摸通风口下方的砖块，又低头检查地面压力板的位置。确认安全后，才压低声音说：“露兰妹妹，你在吗？”
柜子里的根露兰一听是她，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她推开柜门，扑出来抱住邱倩嫣，声音发抖：“邱姐姐，你来了！”
邱倩嫣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我来了。”
“刚才有人来过，还有毒雾……”根露兰指着地面，“我躲在里面，不敢动。”
“我知道。”邱倩嫣拉着她退到墙边，“这雾叫三阴蚀骨烟，遇热会爆。刚才你要是碰翻香炉，咱们都得被困住。”
根露兰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医典上写过。”邱倩嫣从药囊拿出一块浸过药水的布巾递给她，“捂住口鼻，别碰地上的雾。”
根露兰接过布巾戴上，跟着邱倩嫣往石台走。
“那本书不能乱碰。”邱倩嫣提醒，“封皮可能涂了毒。”
根露兰点头：“我没翻。”
邱倩嫣用银针挑开书页一角，快速扫了一眼内容，立刻合上。她把书放进药囊，又看向石台另一侧。
那里压着一块松动的石砖。
她蹲下身，把砖头搬开，下面藏着一张卷起的羊皮地图。
她拿出来展开一角，只见上面画着几条路线，其中一条从老井出发，经过废弃驿站，最后指向城北一片山林。路线旁标着几个红点，像是标记据点。
根露兰指着地图：“这和慕容大哥昨天带回的图有点像。”
“对。”邱倩嫣收起地图，“他们用的是同一条运输线。”
“我们要现在回去吗？”根露兰问。
“再等一下。”邱倩嫣看着通风口，“刚才的脚步声可能是巡守的，但他们很快会发现门被打开。我们得趁他们没回来前离开。”
她把地图卷好塞进怀里，拉着根露兰往出口走。
两人刚走到铁门前，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刮擦声。
她们抬头，只见通风口的铁栅正在缓缓移动，像是有人在外面推动。
邱倩嫣立刻按住根露兰肩膀，示意她别出声。
两人贴墙站着，屏住呼吸。
铁栅移开一半，一只脚从上面垂了下来。
是个穿灰布鞋的男人，裤脚卷到小腿，露出结实的小腿肌肉。他落地后没立刻走动，而是站在原地，左右张望。
他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刀尖朝下。
他一步步走向石台，弯腰查看香炉里的灰。
根露兰的手紧紧抓住邱倩嫣的袖子。
那人检查完香炉，又走到棺形柜前，伸手拉开柜门，往里看了一眼。
空的。
他皱眉，转身走向铁门。
就在他手碰到门把手的一瞬间，邱倩嫣猛地拽着根露兰趴下，两人紧贴墙根，躲在阴影里。
男人开门出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铁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
邱倩嫣等了几息，才慢慢起身。她拉着根露兰，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
通道空无一人。
“走。”她说。
两人迅速穿过地道，回到地面。根露兰把石砖复位，邱倩嫣在周围撒了一圈药粉，掩盖她们留下的气味。
她们躲进旁边的小巷，靠墙喘气。
根露兰脸色发白，但眼神亮着：“我们拿到了东西。”
“嗯。”邱倩嫣摸了摸怀里的地图，“但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怎么办？”
“先回据点。”邱倩嫣说，“路上别说话，注意有没有人跟踪。”
根露兰点头。
两人沿着巷子往南走，拐过两个弯，来到一处废弃的柴房前。这是她们约定的中转点。
邱倩嫣推开门，屋里没人。
她让根露兰先进去休息，自己站在门口望风。
根露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她太累了，但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邱姐姐，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毒？是不是怕别人发现？”
邱倩嫣回头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
一辆灰帘马车从街口驶来，车轮压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响。
马车走到柴房前，忽然停下。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
那只手朝柴房这边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