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会,气氛凝重。在处理完几件日常政务后,刘昌龄手持玉笏,大步出列,面容肃穆,声音沉痛而高昂:
“陛下!臣,御史刘昌龄,要弹劾太子殿下!”
满殿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尹昊清蹙眉看去,心中已有不耐。
“太子殿下前日于西市闹街,无故纵马疾驰,撞倒一老妪!不治身亡!”
刘昌龄言辞凿凿,目光如炬地射向尹昊清,“殿下身为储君,不思以身作则,反而罔顾法纪,草菅人命!此举令百姓心寒,令朝廷蒙羞!臣恳请陛下,严惩太子,以正视听,以安民心!”
“胡说八道!”尹昊清猛地站起,脸色因愤怒和冤屈而涨红。
那老妇人之死竟被算到他头上?他当日的确纵马有错,但绝未撞死人!“孤那日是为了……”
他差点脱口而出是为了追寻“月儿”,但此事如何能公之于众?
他硬生生刹住,只能厉声反驳,“孤是纵马有错,但已立刻将人送医,留下银钱!那老妇是自身疾病身亡,与孤何干?!刘昌龄,你胆敢污蔑孤!”
“污蔑?”刘昌龄寸步不让,梗着脖子。
“街坊百姓众目睽睽,皆见殿下纵马惊扰市集,带倒老妇!若非殿下鲁莽行事,老妇何至于受惊跌倒,诱发旧疾?殿下岂能脱得了干系?!如今竟还想推诿责任,实非储君应有之态!”
“你……你这老匹夫!存心与孤作对!”尹昊清被他一口咬定、百口莫辩的架势气得浑身发抖,多日来积压的焦虑、寻人不着的挫败、被冤枉的愤怒,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理智。
他竟忘了身在朝堂,忘了帝王在前,猛地向前冲去,扬起手似乎就要对刘昌龄动手!
“逆子!你要做什么?!”龙椅上的尹泰帝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御案,声如雷霆。
左右侍卫立刻上前,死死拦住了状若疯狂的太子。
尹昊清被侍卫拦住,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地瞪着刘昌龄,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刘昌龄则毫无惧色地回视着他,一脸“为国除奸”的凛然。
朝会在一片混乱中结束。
尹昊清被尹泰帝厉声斥退,严令他做好抚恤工作,并罚俸半年。
回到那冰冷华丽的宫殿,尹昊清再也抑制不住暴戾的情绪。
他砸碎了目之所及的一切能砸的东西,碎片四溅,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名声和心情。
“刘昌龄……老匹夫!老匹夫!”
他嘶吼着,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孤明明救了人!孤没有撞死她!他凭什么冤枉孤?!凭什么?!”
所有的负面情绪——失去“月儿”的痛苦、被父皇斥责的委屈、被朝臣非议的难堪、尤其是被刘昌龄当众“污蔑”的滔天怒火——全都汇聚在一起,燃烧着他最后的理智。
他需要一个出口,一个可以让他将这所有愤懑都倾泄出去的靶子!
就是刘昌龄!都是这个老匹夫!若不是他屡屡与自己作对,若不是他今日当朝诬陷,自己何至于此!
一个疯狂而黑暗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小常子!”他喘着粗气,眼神凶狠地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内侍。
“殿……殿下……”小常子声音都在发颤。
“去!立刻去调一队精锐侍卫!给孤把刘府前后门都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尹昊清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和扭曲的快意,“孤要亲自去教训刘大人!孤要让他知道,污蔑储君,构陷孤王,是什么下场!”
他要让刘昌龄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最直接的代价!
此刻的太子,已被情伤与冤屈彻底吞噬,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即将扑向他的猎物。
夜幕下的御史府,一场骇人听闻的风暴即将降临。
夜色如墨,被无数跳跃的火把骤然撕裂,映照着东宫侍卫铁甲森然的冰冷面孔。
尹昊清站在刘府大门前,华贵的锦衣在火光下翻涌,映衬着他那双被妒火、愤懑和长久寻而不得的焦虑烧得近乎癫狂的眼睛。
苏云澈并未站在明处,而是隐在街角阴影里,遥遥望着这一幕,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计谋得逞的笑意。
他方才找了太子的幕僚,在太子暴怒冲出东宫之前,说了一番话:“唉,刘大人性子是刚烈了些,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他如今对殿下成见已深,只怕日后在朝堂上……会更难转圜啊。”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尹昊清摇摇欲坠的理智。
“刘昌龄!老匹夫!给孤滚出来!”
尹昊清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戾气,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开。
府门沉重地打开,刘昌龄一步步走出,身着居家常服,却脊背挺直如松。
他面对这刀兵环伺的场面,脸上毫无惧色,只有沉沉的失望与滔天的怒火在眼底交织。
“太子殿下,”他声音沉静,却蕴含着风暴,“率甲士夜围臣子府邸,形同造反!殿下眼中,可还有王法,还有陛下吗?!”
“王法?孤就是王法!” 尹昊清向前猛踏一步,几乎要撞上刘昌龄,手指几乎戳到他的鼻梁,“你三番五次与孤作对!在朝堂之上污蔑孤草菅人命,构陷储君!你这老贼,分明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存心要扳倒孤!”
他意有所指,怒火因苏云澈授意幕僚之前的“点拨”而更加炽盛。
刘昌龄气得胡须微颤,怒极反笑:“指使?老夫行事,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对得起陛下和黎民!”
“倒是殿下你,行为乖张,德行有亏!为一己私欲当街纵马是真!致人死命是真!如今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兵围大臣府邸,行此暴虐之举!你有何面目立足于朝堂,有何资格位居东宫?!”
“放肆!你敢妄议储君!” 尹昊清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发!他猛地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在刘昌龄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