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敲打着指挥部的玻璃窗,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吴邪站在地图前,指尖划过标注着“昆山”的位置,那里的红圈被他用蓝笔圈了三层,边缘晕开淡淡的墨迹。
昆山日军的粮库,建在城西的天主教堂地下。
赵龙捧着刚截获的密电,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转瞬即逝,“情报说,那里囤积着够一个旅团吃三个月的罐头和压缩饼干,还有两车皮的汽油。”
吴邪没回头,目光落在地图上教堂周围的小巷:“教堂的神父,是自己人吗?”
“是老郑,十年前就在那边潜伏了。”赵龙翻开记事本,他说教堂的钟楼是最佳狙击点,能俯瞰整个粮库的入口,但最近日军加派了岗哨,夜里每半小时巡逻一次。
窗外的雪下得密了,像把整个世界都裹进了白纱。
练兵场的灯还亮着,新兵们在雪地里练刺杀,刺刀劈断空气的声音隔着窗都能听见——“杀!杀!杀!”的吼声撞在雪地上,溅起细碎的雪沫。
“让二团的狙击手提前潜伏进去。”吴邪拿起红笔,在钟楼位置画了个十字,老郑会接应他们。
凌晨三点动手,先用燃烧弹炸汽油,火光能掩护主力突入。
“二团的张连长刚过来,说他们的狙击步枪有点老旧,射程够不着岗哨的机枪位。”赵龙补充道,“要不要从一团调几支带瞄准镜的?”
吴邪沉吟片刻:“把我那支莫辛纳甘给他们。”他想起那支枪,枪身刻着淡淡的花纹,这是升级后的狙击步枪,吴邪花5000积分兑换的。
“军长,那是您最宝贝的……”
“枪是拿来用的,不是当摆设的。”吴邪打断他,指尖在地图上的铁路线敲了敲,“粮库炸了之后,必须在天亮前毁掉昆山到上海的铁轨,让日军的增援过不来。这事让工兵连去办,他们新配的炸药威力够不够?”
“够!上周试爆过,五十公斤就能掀翻一节火车皮。”赵龙眼里闪着兴奋,王连长说,他们能在铁轨下埋成连环炸,保证让火车来了就脱轨。
雪粒子突然变成了雪花,大片大片地扑在窗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
沈玉薇裹着厚厚的飞行服走进来,帽檐上沾着雪,睫毛上甚至结了层细冰。
“飞行大队准备好了。”她把一份航线图铺在桌上,手指点着几个红点,这是日军的防空炮位置,我们会从云层里穿过去,在粮库上空投燃烧弹,投完就拉升,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吴邪看着航线图,注意到她指尖冻得发红:“机舱里够暖吗?别冻着。”
沈玉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放心吧,裹了三层羊毛毯!再说,一想到能炸鬼子的粮库,浑身都热乎。”
她指着图上的一片林地,“我们会在这儿隐蔽降落,老郑说林子里有个废弃的猎天然山洞,经过修整能藏飞机。”
“降落时注意风速,今晚雪大,能见度差。”吴邪叮嘱道,投弹不用太准,引燃汽油就行,安全第一。
沈玉薇啪地敬了个礼,飞行服的袖口蹭到桌面,带起一小撮从窗外飘进来的雪:“保证完成任务!”转身出门时,靴底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像支轻快的调子。
赵龙看着她的背影笑:“沈队长这股劲,跟刚来时判若两人。”
“人总是要长大的。”吴邪拿起莫辛纳甘的枪套,摩挲着上面的皮革,刚见她时,还总担心飞行帽压坏了发型。
雪越下越大,已经能看见窗外的树干渐渐胖起来。
工兵连的王连长裹着军大衣闯进来,雪花从他的领口灌进去,他却浑然不觉,手里举着个铁皮盒子:“军长您看!这是弟兄们自己做的延时引信,能精确到分钟,比缴获的还好用!”
盒子里整齐地码着十几个引信,每个上面都缠着细铁丝,刻度用红漆标得清清楚楚。
吴邪拿起一个,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手套传来,引信的尾端还缠着一小截红布条,像系着个小小的平安结。
“手艺不错。”吴邪点点头,“凌晨三点十五分准时引爆铁轨,别早了,也别晚了。”
“您放心!”王连长拍着胸脯,大衣上的雪簌簌往下掉,“弟兄们说,这引信里裹着的是念想,炸的是鬼子的路,通的是咱们的活路。”
送走王连长,指挥部里只剩下吴邪一人。
雪光映着窗,屋里不用点灯都亮堂。他铺开新的作战图,用尺子量着昆山到上海的距离,铅笔在纸上画出一条浅浅的线。
桌角的搪瓷缸里,茶水早就凉透了,杯底沉着几片茶叶。
他想起刚组建部队的时候,只有五个人、躲在山坳里训练,汤里飘着雪粒子,却喝得浑身发烫。
现在不一样了,窗外有十万士兵在雪地里练兵,天上有沈玉薇的飞行队待命,地下有老郑这样的潜伏者,手里有能掀翻火车的炸药,还有那支刻着花纹的莫辛纳甘……
雪还在下,练兵场的吼声渐渐歇了,换成整齐的脚步声——他们在集合,准备连夜开拔。
吴邪站起身,把作战图折好塞进怀里,抓起挂在墙上的军大衣。
门推开的瞬间,寒风卷着雪扑进来,灌了他一脖子凉。
他裹紧大衣,踩着厚厚的积雪往营房走,每一步都陷得很深,却走得格外稳。
远处的钟楼敲了十下,沉闷的响声在雪夜里传得很远。
吴邪抬头望了望,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星。
他知道,再过五个小时,昆山的夜空会被火光染红,而那片火光里,藏着更多人活下去的希望。
营房的灯大多灭了,只有岗哨的马灯在雪地里晃出一圈暖黄。
吴邪经过二团的帐篷时,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是张连长在给狙击手们讲要领,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支莫辛纳甘的瞄准镜是德国造的,夜里能看见兔子的耳朵,明天就靠它给弟兄们多留几箱罐头了……”
吴邪笑了笑,没出声,悄悄走开。
雪在脚下咯吱作响,像在替他应和着那句没说出口的话——
会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