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里的报童跑得比风还快,手里的号外在人群中划出红色的弧线,“号外!号外!徐州会战大捷!我军击溃日军矶谷师团,光复临城!”的吆喝声撞在青石板路上,惊飞了檐下的鸽子。
吴邪站在指挥部的窗前,手里捏着一张刚送来的《中央日报》,头版用套红大字印着“禹王山英雄血,铸就华东铁壁”,旁边配着新一军士兵冲锋的照片——那是沈玉薇的飞行大队从空中拍的,坦克履带碾过日军阵地的画面,在铅字纸上依旧透着震撼的力量。
“军长,重庆的新闻发布会开得热闹,”赵龙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摞报纸,有《申报》《大公报》,甚至还有几份地方小报,“委员长亲自出席,说徐州会战的胜利是‘抗战以来最振奋人心之捷报’,还特别提到了咱们新一军,说‘装备精良,勇冠三军’。”
吴邪随手翻了翻,每份报纸都用大量篇幅描述禹王山的激战,有的甚至画了张吴邪的素描像,虽然眉眼失真,嘴角那抹坚毅的弧度却画得传神。
他笑了笑,把报纸放在桌上:“笔墨功夫再厉害,也挡不住日军的子弹,倒是李宗仁那边,有什么动静?”
“李长官派参谋送来了慰问品,”赵龙指了指墙角的几个木箱,“里面是罐头和烧酒,说是给弟兄们庆功的。不过参谋私下说,第五战区的高层正在开会,讨论咱们新一军的驻防问题,有人提议让咱们移防苏北,说是‘巩固侧翼’。”
“巩固侧翼?”吴邪拿起桌上的茶杯,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我看是想把咱们支得远远的。”
他太清楚这些派系弯弯绕了,新一军不属于任何派系,又手握重兵和先进装备,留在谁的防区都是块烫手山芋。
窗外传来士兵们的笑闹声,是炊事班在分发慰问品的罐头。
吴邪走到窗边,看见几个新兵正围着罐头盒猜里面的花样,有人说是牛肉,有人说是水果,争得面红耳赤。
他们脸上的稚气还没褪尽,却已经在战场上杀过敌,此刻的笑闹里,藏着劫后余生的珍重。
“召集团以上军官,下午三点开会。”吴邪转身对赵龙说,把全国地图挂起来,特别是东三省那块。
下午的指挥部里,烟雾缭绕得像战场的硝烟。
团以上军官围坐在长条木桌旁,每个人面前都摆着茶杯,有的已经空了,有的还冒着热气。
墙上的地图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华东、华北的地名旁,都标注着各战区的番号和兵力。
“第五战区的意思很明显,”一师师长率先开口,他的手指在苏北的位置敲了敲,“想让咱们去啃那块硬骨头,那里靠近山东,日军的据点比麻子还多,补给线拉得太长,纯属吃力不讨好。”
二师师长跟着点头:“去第三战区更不行,冯玉祥那老狐狸,上次就因为防区的事告咱们黑状,真去了他的地盘,指不定怎么给咱们穿小鞋。”
讨论声渐渐热烈起来,有人提议回江南,那里是新一军发家的地方;有人主张去华中,依附第九战区;还有人说不如干脆向重庆要块独立防区,凭新一军的实力,完全有这个底气。
吴邪一直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东三省的地图边缘。
那里被日军用粗红笔标着“满洲国”,像一道刺目的伤疤。
他想起系统资料里关于东北抗联的记载,杨靖宇将军在冰天雪地里啃树皮,赵尚志的骑兵队在林海雪原里穿梭,那些从未放弃抵抗的身影,像一颗颗埋在冻土下的种子。
“诸位,”吴邪突然开口,烟雾在他面前散开,露出清亮的眼睛,“咱们新一军,从杭州打到徐州,靠的不是谁的庇护,是手里的枪,是弟兄们的命。现在咱们讨论去哪里驻防,说到底,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讨生活。”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重重落在东三省:“这里,才是咱们该去的地方。”
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烟雾在半空凝滞。
东三省被日军经营了十几年,关东军的精锐全在那儿,还有伪满的伪军,简直是龙潭虎穴。
“军长,这……这太冒险了吧?”三师师长忍不住开口,“关东军的装备不比咱们差,还有飞机大炮,咱们孤军深入,怕是……”
“孤军深入?”副军长杨森突然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情报,拍在桌上,“上个月抗联的同志派人送来的,说关东军正在往太平洋战场调兵,东三省的防务空虚得很,伪满军更是不堪一击,这正是咱们的机会!”
杨森走到地图前,用红笔在大兴安岭画了道弧线:“咱们可以从热河绕道,穿过草原,直插松嫩平原。那里有广袤的林海雪原,正好发挥咱们装甲团的优势,打游击也行,打阵地战也行,进退自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重要的是,东三省是咱们中国人的土地,日本人占得,咱们就夺不得?只要拿下东三省,咱们就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争谁的防区,那里的煤矿、铁矿、兵工厂,足够咱们新一军发展壮大!”
杨森的话像团火,点燃了屋里的气氛。
是啊,与其在别人的屋檐下看脸色,不如去闯一片自己的天地!
东三省虽然难打,但一旦站稳脚跟,就能切断日军的资源补给线,还能和苏联远东军遥相呼应,战略意义远比在华东打转重要得多。
“我同意杨副军长的提议!”一师师长猛地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老子早就想跟关东军比划比划了!让他们知道,中国军队不止能守,更能攻!”
“我也同意!”二师师长跟着站起来,“抗联的弟兄在那儿苦熬了多年,咱们去了,正好一起把小鬼子赶回老家!”
讨论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全是如何进军东三省的细节——走哪条路线,如何隐蔽行踪,怎么和抗联接头,甚至连过冬的棉衣和雪地履带都想到了。
烟雾缭绕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红光,眼里闪着久违的兴奋。
吴邪看着这一切,悄悄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更大的牺牲,更残酷的战斗,但他更清楚,有些仗,必须有人去打;有些土地,必须有人去夺回来。
夕阳透过窗棂,给地图上的东三省镀上了一层金红。
吴邪拿起红笔,在哈尔滨、长春、沈阳的位置,各画了一个小小的箭头,箭头的方向,都指向南方——那是日军的心脏,也是他们最终要光复的故土。
“散会吧,”吴邪把笔放下,声音沉稳有力,“各部队回去准备,三天后,咱们兵发东北!”
军官们起身敬礼,脚步声震得地板发颤。
杨森走在最后,他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军长,这条路不好走啊。”
吴邪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笑了笑:“从咱们穿上军装那天起,就没走过好走的路。”
暮色渐浓,徐州城的灯火次第亮起。
吴邪站在地图前,指尖在东三省的林海雪原上轻轻划过,仿佛已经听见了坦克履带碾过冻土的声响,看见了战机掠过雪原的身影。
前路漫漫,风雪正浓,但只要方向是对的,再远的路,他们也能一步步走到头。
而那份关于进军东北的详细计划,正在油灯下,被一笔一划地写就,字里行间,藏着十万新一军将士的决心,和一片土地重归故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