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海棠花的甜香,拂过侯府的回廊,却吹不散庭院里沉沉的暗涌。阿念攥着发烫的指尖,脚步匆匆地往冰恒爷爷的住处走,眼底的怯意是装出来的,心里却翻涌着怨毒和惊疑——那温养玉怎么会突然发光?还能灼伤她的手指?
守在院门口的小厮见她过来,连忙掀了帘子:“阿念姑娘,快请进吧,冰恒先生正等着呢。”
阿念低着头,小声道了谢,走进屋里。冰恒爷爷正坐在桌边捣药,药杵捣着石臼里的草药,发出“咚咚”的闷响。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阿念泛红的指尖上,眸色微微一沉。
“伸出手来我看看。”冰恒爷爷放下药杵,声音平淡无波。
阿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伸出手。指尖上的红痕已经肿了起来,隐隐透着一丝焦黑,边缘还有细微的灼痕,不像是被热水或药罐烫伤的样子。
冰恒爷爷捏着她的指尖,仔细打量了半晌,又拿起一根银针,轻轻碰了碰那处灼痕。阿念疼得瑟缩了一下,眼泪又涌了上来:“爷爷,好疼……”
“这不是寻常烫伤。”冰恒爷爷放下银针,沉声道,“这是被纯阳之气灼伤的。你老实说,到底是怎么弄的?”
阿念的身子猛地一颤,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咬着唇,抽噎着说:“我……我真的是碰到了晒着的药罐……许是那药罐里的药药性烈,才把我的手灼伤了……”
冰恒爷爷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锐利得像是能看穿人心。阿念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沈薇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小包药膏。她看了看阿念的指尖,又看了看冰恒爷爷的神色,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冰恒爷爷,怎么样了?”沈薇问道。
“是纯阳之气灼伤的。”冰恒爷爷叹了口气,“这侯府里,能发出纯阳之气的,只有小芽脖子上的温养玉。”
阿念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捏着衣角的手紧紧攥起,指节泛白。
沈薇的眸光冷了几分,却没有戳穿她,只是走上前,将药膏递给她:“这是冰恒爷爷特制的烫伤膏,你拿回去,每日涂三次,很快就会好的。”
阿念接过药膏,小声道了谢,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冰恒爷爷才沉声道:“这孩子,心思不简单。那灼痕分明是温养玉的护主之力伤的,她却满口谎言。”
“我知道。”沈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方才在小芽的卧房里,她分明是想对小芽下手。若不是温养玉突然苏醒,小芽怕是已经遭了她的毒手。”
两人正说着,沈砚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蒙着的黑布已经取了下来,左肩的伤口还缠着绷带,脸色却比昨日好了些。
“查到了。”沈砚沉声道,“方才暗卫跟着阿念,看到她偷偷去了府门口的槐树底下,埋了一张纸条。我已经让人把纸条取来了。”
他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条。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温养玉已醒,护主之力极强,暂无法下手。候令。
字迹娟秀,和那日银锭里的纸条一模一样。
“果然是柳清晏的人。”沈薇的拳头紧紧攥起,“这柳清晏,真是处心积虑!”
冰恒爷爷拿起纸条,看了半晌,眉头皱得更紧了:“柳清晏的目标是温养玉和小芽的圣力,他不会善罢甘休的。阿念这次失手,定然还会有下次。”
沈砚的眸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他走到桌边,看着窗外的海棠树,缓缓开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怎么个将计就计法?”沈薇和冰恒爷爷异口同声地问道。
“柳清晏不是想引我去幽冥山吗?”沈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那我们就假装上当。明日我就对外宣称,要带小芽回幽冥山寻找还魂草,解蚀骨香的毒。柳清晏定然会在幽冥山设下埋伏,到时候,我们就能将他的人一网打尽。”
“可小芽的身体……”沈薇担忧地看着他,“小芽的毒还没解,长途跋涉去幽冥山,怕是会吃不消。”
“放心。”沈砚摇了摇头,“我们不必真的去幽冥山。我会让暗卫假扮成我们的样子,引柳清晏的人去幽冥山。而我们,则留在侯府,守株待兔。柳清晏以为我们去了幽冥山,定然会放松警惕,说不定还会亲自来侯府,想趁机偷走温养玉。”
冰恒爷爷点了点头,捋着胡须道:“这计策倒是可行。只是阿念还在府里,她若是察觉到我们的计划,怕是会给柳清晏报信。”
“这就是我要的效果。”沈砚的眼神锐利如刀,“我就是要让她把假消息传给柳清晏。明日我会当着她的面,和你商议去幽冥山的事,让她听得一清二楚。”
三人又细细商议了片刻,确定了所有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夜色渐深,侯府的卧房里,灯火摇曳。小芽躺在床上,已经睡熟了,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做了什么甜美的梦。她脖子上的温养玉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将她的小脸映得格外柔和。
沈砚坐在床边,看着小芽熟睡的模样,眼底满是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小芽,别怕。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沈薇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的酸涩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她知道,这场仗,他们必须赢。
而偏院的房间里,阿念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包烫伤膏,眼底满是阴鸷。她的指尖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温养玉留给她的教训。她咬着牙,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拿到温养玉,一定要让小芽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阿念立刻吹灭了烛火,躲到门后。片刻后,一个黑影从窗外翻了进来,正是柳清晏派来的人。
“怎么样了?”黑影压低声音问道。
“温养玉已经苏醒,护主之力极强,今日我想对小芽下手,反被它灼伤了手指。”阿念的声音冰冷,“沈砚还在侯府,他根本没走。”
“知道了。”黑影点了点头,又从袖筒里拿出一小包粉末,“这是新的毒药,无色无味,就算是温养玉也察觉不到。你找个机会,下在小芽的饭里。先生说了,若是这次再失手,你就提头来见。”
阿念接过粉末,紧紧攥在手里,声音里带着一丝狠厉:“放心,这次我一定不会失手。”
黑影点了点头,又翻出窗外,消失在夜色里。
阿念走到窗边,看着黑影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被躲在暗处的暗卫看得一清二楚。
她更不知道,一张天罗地网,已经悄然向她和柳清晏张开。
第二日一早,侯府的庭院里,阳光明媚。沈砚和沈薇坐在石桌旁,故意大声商议着去幽冥山的事。
“小芽的毒不能再拖了,必须去幽冥山找还魂草。”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今日我就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就出发。”
“可你的伤还没好,怎么长途跋涉?”沈薇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无妨。”沈砚摇了摇头,“只要能救小芽,这点伤算什么。”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躲在假山后的阿念耳朵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沈砚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鱼儿,要上钩了。
而此刻,柳氏善堂里,柳清晏正坐在窗边,摇着海棠折扇。听到阿念传来的消息,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沈砚啊沈砚,你终究还是太嫩了。”柳清晏低声道,“幽冥山……那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站起身,对着身后的黑衣人沉声道:“传令下去,所有暗卫,明日一早,随我去幽冥山。”
“是!”黑衣人应声退下。
柳清晏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眼底满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温养玉,小芽的圣力,还有赵家的江山……很快,就都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