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侯府的庭院还浸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海棠花瓣上凝着的露珠，被初升的日头映得透亮，像撒了满地的碎钻。
小芽是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吵醒的，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锦被里探出半个小脑袋，正好看见沈砚穿着一身素色劲装，正弯腰往行囊里塞着衣物。她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声音软糯得像刚出锅的糯米糕：“哥哥，你要去哪里呀？”
沈砚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脸上的冷峻瞬间化作温柔，他走到床边，伸手揉了揉小芽的头发：“小芽醒啦？哥哥要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去找能治好你病的草药。”
小芽歪着脑袋，小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温养玉。玉佩还带着淡淡的暖意，光芒比昨日柔和了些，贴在皮肤上舒服极了。她抿了抿嘴，小声问道：“是很远的地方吗？有没有海棠花呀？”
“有，那里有好多好多花，比侯府的海棠还要好看。”沈砚笑着点头，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不过小芽要乖乖的，路上可能会有点累。”
小芽立刻兴奋地坐起身，眼睛亮晶晶的：“不累不累！小芽要和哥哥一起去！还要带上阿念，我们一起折老虎船，漂在溪水里！”
沈砚的笑容僵了僵，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沈薇，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沈薇立刻走上前，柔声道：“小芽乖，阿念身子弱，经不起长途跋涉，就让她留在侯府好不好？等我们回来，带她一起玩。”
小芽的小嘴立刻撅了起来，一脸失落：“可是……可是阿念一个人会孤单的。”
就在这时，阿念端着一碗温热的米粥走了进来，她的指尖还贴着一小块纱布，走路的姿势有些拘谨，听到小芽的话，她连忙低下头，声音怯怯的：“没关系的小芽，我在侯府不会孤单的。你要乖乖跟着哥哥姐姐，早点回来。”
她说着，将米粥放在床边的小几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沈砚的行囊，还有小芽脖颈间的温养玉。
沈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对着沈薇道：“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去幽冥山的路不好走，你去备两匹耐力好的马，再准备些干粮和伤药。”
“幽冥山”三个字一出口，阿念端着粥碗的手微微一颤，粥水晃出了几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连忙低下头，假装擦拭袖口，掩去眼底的精光。
小芽却没注意到这些，她捧着温热的米粥，小口小口地喝着，嘴里还嘟囔着：“幽冥山……是不是有好多小幽灵呀？它们会不会和小芽一起玩呀？”
沈砚被她逗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没有小幽灵，只有好看的花和会唱歌的小鸟。”
小芽立刻放下粥碗，拍着小手欢呼：“太好了！小芽要捉一只小鸟回来，送给阿念！”
阿念的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小芽天真烂漫的模样，竟有些恍惚。这些日子和小芽相处，她早就习惯了小芽把最好的东西都分给她，习惯了小芽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心里话。可一想到柳清晏的嘱咐，想到那些数不尽的糖果和自由，她又硬起了心肠。
她低下头，声音细弱：“谢谢小芽，我等着你的小鸟。”
沈薇看着阿念的模样，心里暗暗冷笑。这只披着羊皮的狼，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
接下来的一整天，侯府里都显得格外忙碌。家丁们进进出出，搬着行囊和干粮，沈砚则带着几个暗卫，在庭院里检查马匹，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阿念则寸步不离地跟着小芽，一会儿陪她折纸船，一会儿陪她喂鸽子，眼底却时不时闪过一丝焦急，显然是在找机会给柳清晏传信。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侯府的厨房里飘出了海棠酥的甜香。小芽拉着阿念的手，蹲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等着沈薇端出海棠酥。
“姐姐做的海棠酥最好吃了，放了好多好多糖。”小芽舔了舔嘴唇，一脸期待，“等会儿我们一人吃两块，好不好？”
阿念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等天黑之后，她就去槐树底下埋纸条，告诉柳清晏，沈砚明日一早，就会带着小芽去幽冥山。
就在这时，沈薇端着一盘海棠酥走了出来，金黄的酥皮上点缀着粉色的海棠花瓣，看起来诱人极了。小芽立刻欢呼一声，伸手就要去拿。
“慢点吃，别噎着。”沈薇笑着递给她一块，又递给阿念一块。
阿念接过海棠酥，却没什么胃口，她只咬了一小口，就放在了手边。小芽却吃得津津有味，嘴角沾着酥皮碎屑，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阿念，你怎么不吃呀？很好吃的。”小芽歪着脑袋问道。
“我……我有点饱。”阿念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小芽的眼睛。
小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咬了一大口海棠酥，含糊不清地说：“那我帮你吃！等我们从幽冥山回来，姐姐还会做的。”
看着小芽狼吞虎咽的模样，阿念的心里竟生出一丝愧疚。她看着小芽脖颈间的温养玉，那玉佩的光芒柔和而温暖，像小芽的笑容一样，让人不忍心伤害。
可她终究还是狠了心。
夜深人静的时候，阿念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借着月光，溜到了府门口的槐树下。她从袖筒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明日辰时，沈砚携小芽赴幽冥山寻药，温养玉已醒，护主之力强。”
她用小铲子在槐树下挖了个坑，将纸条埋了进去，又小心翼翼地掩上土，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转身快步回了偏院。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一道黑影从槐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正是沈砚派去监视她的暗卫。暗卫走到树下，小心翼翼地挖出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又将纸条埋了回去，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而此刻，沈砚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沈砚看着暗卫递上来的纸条副本，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柳清晏果然会上当。”
沈薇站在一旁，眉头微皱：“明日我们的人出发之后，柳清晏肯定会带着大批人马去幽冥山埋伏。我们留在侯府，真的能等到他吗？”
“会的。”沈砚点了点头，眸色锐利如刀，“柳清晏这个人，心思缜密，却也自负。他以为我们去了幽冥山，侯府就成了一座空城，定然会亲自来侯府，想趁机偷走温养玉。到时候，我们就瓮中捉鳖。”
冰恒爷爷坐在桌边，捋着胡须道：“明日一早，让暗卫们假扮成你们的样子，带着小芽的衣物和温养玉的仿制品出发。切记，一定要演得逼真些，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放心。”沈砚沉声道，“我已经安排好了。暗卫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定能骗过柳清晏的眼线。”
三人又商议了片刻，确定了明日的所有部署。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桌上的纸条上，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对决，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侯府的大门就打开了。
两辆马车缓缓驶了出来，前面的马车上，坐着两个穿着沈砚和沈薇衣物的暗卫，后面的马车上，则放着小芽的衣物和一只温养玉的仿制品。马车驶离侯府，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扬起一阵尘土。
躲在街角的柳清晏眼线，立刻转身，朝着柳氏善堂的方向飞奔而去。
而侯府里，沈砚正站在卧房的窗边，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眸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沈薇抱着小芽，站在他的身边。小芽揉着惺忪的睡眼，好奇地问道：“哥哥，马车怎么走了呀？我们不是要去幽冥山吗？”
沈砚转过身，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我们不去了，我们在侯府等一个坏叔叔，好不好？”
小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手攥着沈薇的衣角，小声道：“坏叔叔是不是那个穿青衫的叔叔呀？玉玉不喜欢他。”
沈砚的眼神一凛，沉声道：“是。等会儿坏叔叔来了，小芽要乖乖躲起来，不要出声，好不好？”
小芽用力点头，挺起小胸脯：“小芽不怕！玉玉会保护小芽的！”
看着小芽天真勇敢的模样，沈砚和沈薇相视一笑，心里的紧张，竟消散了些许。
庭院里的海棠花，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无声地等待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而此刻，柳氏善堂里，柳清晏正看着眼线递上来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沈砚啊沈砚，这次，你插翅难飞！”
他站起身，对着身后的黑衣人沉声道：“传令下去，一半人马随我去幽冥山埋伏，另一半人马，随我去侯府！”
“是！”
黑衣人应声退下，柳清晏拿起桌上的海棠折扇，轻轻扇动着。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笑容衬得格外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