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鸡毛蒜皮之事,本不应当成为我们故事的主题,可孤老头子是个极卑微的人,除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外,是根本不知道那些王侯将相、高官权贵、富商大贾、富二阔少们是如何生活的,因而也就写不出那么高尚的东西来,也只有写写发生在自己身边这些小人物们的卑微故事了。
效绵虎说出让小舅子郭长征给他点钱,自己去给儿子效金龙买个号长当当,郭长征对于姐夫的无理要求,自然是不屑一顾的,而他老婆却已经发起了火:“老效,你还算是个人吗?儿子,被你教导成了坏种,老婆,成了新县城的十大不讲理人物,还不嫌丢人,不拿出你的老本来花钱消灾,倒惦记上俺这点血汗钱来了,什么玩意吗?又不是真的没有钱了。你放心,你要是把钱花完了,还救不出金龙和俺姐来,我就让长征去花钱给他们跑事,长征的钱要是再花完了,我就挖墙掏窟窿,去给你们借钱跑事……”
郭长征老婆快意而豪爽地表着未来的态度,效绵虎则蹲在她家门口,不停地哀求着:“金龙他妗子,咱也别说那么多漂亮话,就五千块钱,今天你们借给姐夫,那也得借,不借给姐夫,那也得借(呵呵,田城人惯用语,好像语法上有毛病的,但意思表达得很明白,那就是这事赖到你们身上了,不给不行)。金龙她妗子,你也没有看看,你们这宅子,前面临街那门面房,哪一间不是我照顾着盖的。还有长征,就凭他那水平,能当上田城县商会老城分会的会长?一年二十多万的收入,那不是白落的?还有,你们郭家平常有个啥事,还不是姐夫我给你们罩着……”
效绵虎还在絮叨着,郭长征的老婆,早已恼了,大骂着着效绵虎:“死东西,盖房盖房,当初俺作难盖房的时候,你个死东西是一天三趟地跑,你是给俺上过一块砖,还是递过一片瓦;是带一箱酒过来了,还是赞助给俺三五十块钱了?那是俺借俺娘家的钱,去年才还完账,现在倒好,成了你鳖孙的功劳了。就你这个熊样子,想从俺家拿走一分钱,都不可能,滚!”
郭长征的老婆说着、说着,居然发起飙来,效绵虎并不看他的脸色,而是把眼光转到了内弟郭长征脸上,继续说:“长征,那可是你亲外甥、亲姐的,你要是不管,二家旁人(田城方言,指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会管?”
没有想到的是,郭长征却站起身来,说了声:“老效,你想错了,我就是二家旁人,我,不会管的。你,不是天天炫耀着说,你是王水德的恩人吗?现在人家手里,也不知道有多少钱,随便施舍给你一点,不就什么都有了。不过,你这个恩人,人家王水德未必会认的。”
郭长征说着话,就要往外走,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才看到,自家门前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正在三五成群,分头小声议论着什么,那个叫丰小娟的,打了一下高个子岗万里,嘴里骂着:“老岗,还他娘的副处级呢,看看,看看,连人家一个小孩都不如,三宫六院的,那不就是皇上吗?”
有人笑了起来,骂着丰小娟:“小娟,要是驴子能当上皇帝,你肯定就是正宫娘娘,因为除了你,别的女人受不了啊。”此人话语一出,众人便大笑起来。丰小娟回骂着那个家伙,说:“那也得让你姐、你妹子去当西宫娘娘。”
众人正说笑间,猛然看到郭长征走出家门,便一下子静了下来,堂嫂李梅装作关切的样子,过来问:“老七,他是不是要欺负咱,要不,让那几个年轻孩子过来,教训他一顿。”后面又有人帮腔说:“妻侄孩子打老姑父,打了也白打。”
郭长征看了那个多嘴多舌的家伙一眼,哼了一声,又对堂嫂李梅说:“去,去,去,都散了吧,有啥好看的,你们要是有钱,借给老效三五万,行不?”
众人一听,也就慢慢地往后退去。借钱这事儿,放谁身上,都不好玩。而且,这些看热闹的家伙,可全是认识效绵虎的。效绵虎,不仅是这街上的女婿,还是这街上的外甥,都是沾亲带故的,他要是向自己张了口,还要现编拒绝的理由,太麻烦了。
就在众人刚要散开的时候,就听到郭长征家里,猛然发出了国人惯用的哭叫之声:“我的天啊,这可叫人咋活啊,俺两口子没明没夜地干,挣这仨核桃俩枣的,可就被人给惦记上了啊,我的天啊,这可叫人咋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