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龙昊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城西废弃武馆。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但眼神依旧沉静如水。
福伯依旧坐在院中石凳上，仿佛从未移动过，只是面前的紫砂壶换了一泡新茶，茶香袅袅。他抬眼看了看龙昊，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没有多问，只是指了指西厢房。
龙昊微微颔首，走进西厢房。伊万诺娃博士并未入睡，正坐在灯下，紧张地翻阅着一些资料，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看到是龙昊，明显松了口气。
“你回来了！没事吧？”她站起身，关切地问道，目光扫过龙昊身上几处不起眼的污渍和褶皱。
“没事。”龙昊将那个从王彪处得到的加密U盘和账本放在桌上，“王彪死了，没拿到活口。但找到了这些。”
伊万诺娃拿起U盘和账本，快速翻看了一下，脸色变得凝重：“这些资金流向……关联到好几家境外空壳公司，还有这些人员名单……有些是知名的生物学家，但几年前就失踪了……天哪，他们网络铺得这么大！”
“这是‘神殿’的风格。”龙昊走到水盆边，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头脑，“他们渗透得很深。另外，得到了一个新据点信息，城北‘永鑫’化工厂，是他们的备用实验室和仓库。”
伊万诺娃闻言，脸上担忧更甚：“备用实验室？他们肯定还在继续‘潘多拉’的研究！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龙昊用毛巾擦干脸，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阻止是必然的。但现在，我们需要消化这次行动的成果，并且应对随之而来的反应。”
王彪的死，以及夜总会的袭击，必然会在江城地下世界掀起轩然大波。“黑蛇帮”群龙无首，其他势力会趁机瓜分地盘，局面将更加混乱。而“神殿”损失了一名重要代理人（王彪）和几名精锐护卫，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的反击可能更加猛烈和隐蔽。
更重要的是，如何向秦锋交代？活捉王彪的任务失败了，但摧毁“黑蛇帮”高层和获取关键证据的成果，同样具有价值。这其中的博弈，需要谨慎把握。
“博士，”龙昊转身看向伊万诺娃，“你需要尽快破解这个U盘里的内容，尤其是关于‘永鑫’化工厂和那个代号‘毒蝎’负责人的信息。这可能是我们下一步行动的关键。”
伊万诺娃用力点头：“我明白！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一些设备……”
“设备我会让老猫想办法。”龙昊道，“在此之前，你安心待在这里，绝对安全。”
说完，龙昊走出厢房，来到院中。福伯递给他一杯刚沏好的热茶。
“麻烦解决了？”福伯淡淡问道。
“解决了一个，引来了更大的。”龙昊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汤入喉，带来一丝暖意和清醒。
福伯笑了笑，皱纹舒展开来：“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这小子，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是非窝。跟你师父一个德行。”
龙昊沉默片刻，道：“福伯，我想请您帮个忙。”
“说。”
“我想请您指点一下我的拳脚。”龙昊目光诚恳地看着福伯，“最近接连与高手对决，尤其是那种擅长隐匿和刺杀的对手，感觉自身在应对诡异身法和群战方面，还有些不足。”
与风衣男、刺客等人的交手，让龙昊意识到，传统的形意拳虽然刚猛霸道，但在面对某些极端灵巧、刁钻的刺杀术和多人配合围攻时，一味硬打硬冲并非最佳选择。福伯的拳法圆融流转，更注重听劲、化劲和身法的配合，或许能给他新的启发。
福伯有些意外地看了龙昊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难得你小子肯虚心求教。也好，老头子我也活动活动筋骨。”
天色微亮，庭院中。一老一少，相对而立。
福伯摆出了一个看似简单随意，实则蕴含无数变化的起手式，缓缓道：“拳无定式，水无常形。形意重意不重形，其核心在于‘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你之前的打法，刚猛有余，柔化不足。须知，至刚易折，至柔克刚。”
说着，福伯缓缓演练起来。他的动作看似缓慢柔和，如行云流水，但每一式转换间，都暗含吞吐开合、阴阳转换的至理。手臂划弧，带动周身气血流转，步伐轻灵，如踩莲花，总能在方寸之间避开无形的攻击，并寻机反击。
“看好了，这是‘听风辨位’和‘沾衣十八跌’的一些基础用法。”福伯一边演练，一边讲解，“与人交手，不光是看其形，更要听其劲，感其意。对方力未发，意先动。若能提前感知，便可占得先机。贴身近战时，不与之硬抗，而是顺其势，导其力，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
龙昊凝神观看，用心记忆。他天资极高，又有深厚的实战基础，很快便捕捉到福伯拳法中的精髓。那是一种对力量更精妙的掌控和对战机更敏锐的把握。
随后，福伯让龙昊攻来。龙昊依言施展形意拳进攻，福伯则用那种圆融柔化的身法应对。只见福伯或侧身闪避，或手臂轻搭一带，或脚下步法巧妙移动，总能将龙昊凌厉的攻势化解于无形，并时不时用看似轻柔的触碰，点中龙昊发力时的薄弱环节，让他气血微微一滞。
几次下来，龙昊受益匪浅。他意识到，自己以往过于依赖强大的爆发力和速度，忽略了技巧的细腻和变化。将刚猛与柔化结合，才能应对更复杂的战斗环境。
一老一少，在晨曦中反复切磋、讲解，直到日上三竿。龙昊浑身热气腾腾，汗出如浆，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对自身武道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多谢福伯指点！”龙昊收势，恭敬行礼。这番指点，价值千金。
福伯摆了摆手，气息平稳：“路子指给你了，能走多远，看你自己。记住，拳法是杀人技，也是养身法，更是修心术。心不正，拳则邪。”
龙昊深深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江城地下世界果然如预料般风起云涌。“黑蛇帮”老大王彪及其数名心腹离奇死亡的消息不胫而走，帮派内部为了争夺龙头之位陷入内斗，地盘被“忠信社”等其他势力迅速蚕食。官方趁机加大扫黑力度，整个城西乱成一锅粥。
而龙昊则蛰伏在武馆中，一边消化福伯的指点，锤炼拳法，一边通过老猫密切关注着外界动向，尤其是“神殿”和“永鑫”化工厂的动静。
老猫传来消息，那个加密U盘经过初步破解，里面除了财务数据，果然有关于“永鑫”化工厂内部结构和“毒蝎”的一些模糊信息，证实了那里确实是“神殿”的一个重要据点。但防守极其严密，具体情报很少。
同时，秦锋那边也通过隐秘渠道发来了讯息，语气缓和了许多，虽然对未能活捉王彪表示遗憾，但认可了龙昊清除“黑蛇帮”首脑和获取证据的成果，并暗示上级态度有所松动，合作可以继续谈，但要求龙昊下一步行动必须更加“谨慎”和“有规划”。
风暴眼中，暂时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但龙昊知道，这平静只是表象。“神殿”的“毒蝎”，以及那个神秘的“狩猎女神”计划，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精准的情报，以及……更可靠的盟友。
是时候，主动出击，去会一会那个“永鑫”化工厂了。
（第三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