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传来的“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如同千军万马在脚下奔腾。落星坳的地面剧烈颠簸,房屋摇晃,墙体开裂,瓦片哗啦啦坠落。村民们惊恐的哭喊声、牲畜的嘶鸣声与这撼动大地的闷响交织,构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空气中弥漫的阴煞之气已浓稠得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夜空被彻底染成一种诡异的墨紫色,不见星月,只有令人心悸的深沉。
青铜邪觚与沈默手中的血玉,光芒已彻底连成一片,化作一个暗红与血色交织的光茧,悬浮在堂屋中央,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它不再仅仅是吸收落星坳的阴煞,更像是一个贪婪的黑洞,疯狂抽取着范围内一切生灵的微弱生机!几个体弱的村民已经口吐白沫昏厥过去,连林月也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手脚冰凉。
沈默的左臂几乎完全被那黑色纹路覆盖,刺骨的冰寒与剧痛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他死死咬着牙,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依靠着“九阳辟邪丹”的药力和自身坚韧的意志强行支撑。他知道,不能再让这两件凶器继续共鸣下去了!
“必须……分开它们!”他嘶哑地对林月吼道,声音在巨大的地鸣和能量呼啸中几乎微不可闻。
他尝试运转残存法力,试图将血玉从光茧中剥离。但血玉仿佛生根一般,不仅吸附着他的手掌,更与那青铜邪觚产生了强大的能量纠缠,强行分离,必然引发更剧烈的反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用这个!”
林月突然从随身的工具包侧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样式古朴的青铜罗盘!那罗盘色泽青黑,表面刻满了细密的星宿和八卦符号,中心天池并非指针,而是一块微微凹陷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头。
“家传的……或许有用!”林月将罗盘塞到沈默能动弹的右手中,语气急促。她脸色苍白,显然拿出此物也下了极大决心。
沈默入手只觉罗盘一沉,一股清凉温润、中正平和的气息瞬间顺着手臂蔓延,竟让他翻腾的气血和左臂的冰寒都为之一缓!
好东西!这绝非普通风水罗盘,而是一件传承久远的法器!
来不及细究其来历,沈默强提精神,将仅存的法力疯狂注入青铜罗盘之中!
“嗡……”
罗盘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中心的黑色石头骤然亮起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上面的星宿符号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转。一股浩然、秩序的力量以罗盘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在狂暴的煞气海洋中投入了一块定海神针!
那暗红与血色交织的光茧,被这突如其来的纯净力量一冲,顿时剧烈波动起来,光芒明灭不定,仿佛极不稳定!
有效!
沈默眼中精光一闪,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罗盘的白光引导向血玉与邪觚的连接处!
“断!”
他一声低喝,罗盘白光凝成一束,如同利刃,狠狠斩向那能量纠缠的核心!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刺耳的撕裂声响起。血玉与青铜邪觚之间的光芒纽带应声而断!
“轰!!”
能量失去平衡,猛然爆发!暗红与血色的光芒如同爆炸的冲击波,向四周疯狂扩散!
沈默首当其冲,被这股巨力狠狠掀飞,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血玉也终于脱手飞出,光芒黯淡地滚落在地,表面的血色似乎都淡了几分。那青铜罗盘也脱手掉落,白光收敛,恢复了古朴模样。
而那只青铜邪觚,在能量爆炸的中心,发出一声不甘的、尖锐的悲鸣,觚身光芒瞬间熄灭,暗红的色泽变得灰败,“哐当”一声掉落在八仙桌上,不再动弹,散发出的煞气也锐减了七八成,虽然依旧不祥,但已不复之前的狂暴。
地底的“鼓声”在这一刻,也戛然而止。
剧烈的震动迅速平息。
夜空中的墨紫色开始缓缓褪去。
落星坳,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残破的房屋、昏迷的村民,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阴冷,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咳咳……”林月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浑身疼痛,第一时间冲到沈默身边,“你怎么样?”
沈默靠在墙边,脸色惨白如纸,胸襟染血,左臂的黑色纹路虽然停止了蔓延,却并未消退,依旧散发着阴寒。他虚弱地摇了摇头,目光先看向滚落在地的血玉,又看向桌上沉寂的邪觚,最后落在那个救了他一命的青铜罗盘上。
“暂时……压下去了。”他声音微弱,“多亏……你这罗盘。”
林月捡起罗盘,小心收好,没有解释其来历,只是急切道:“你伤得很重,必须立刻处理!”
沈默勉力抬起右手,指了指昏迷的狗娃和村民:“先……看看他们。”
林月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他们只是被煞气和冲击震晕,生机未被彻底掠夺,休养一段时间应该能恢复。”狗娃眉心的黑气也几乎消散,虽然虚弱,但性命无碍。
村长老和其他还清醒的村民,此刻看向沈默和林月的目光,已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敬畏。他们手忙脚乱地开始救助昏迷的亲人。
沈默在林月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到八仙桌旁。他看着那沉寂的青铜邪觚,又捡起地上的血玉。血玉入手依旧冰凉,但那股洪荒凶煞之气内敛了许多。
“它们之间的共鸣被强行切断,邪觚与地脉的联系也暂时被罗盘的力量干扰中断。”沈默分析着,眉头却并未舒展,“但这只是暂时的。落星坳的‘聚阴敛煞’地势未变,这邪觚的煞根未除,一旦罗盘的力量消散,或者受到强烈刺激,它很可能再次复苏。”
“而且……”他顿了顿,感受着体内残留的邪气和依旧隐隐作痛的内腑,“我强行催动血玉和罗盘,已受反噬之伤,需要时间调养。但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林月明白他的意思。葬龙峪的大阵已经被部分激活,对方(无论是走私集团还是其他势力)绝不会罢休。必须尽快找到彻底解决之道。
“接下来怎么办?”
沈默的目光,再次投向村外黑暗的群山,落向那北斗丝绢指引的、更深邃的西南方向。
“落星坳只是前哨,是这‘困龙锁魂’大阵的一个外围节点。”他声音低沉而坚定,“真正的核心,秘密的终点,在‘葬龙峪’本身。”
他抬起右手,手中握着那卷暗黄色的“葬龙峪镇陵图”。
“我们必须去那里。必须在对方之前,弄清楚这大阵的真相,找到彻底摧毁或封印它的方法。否则,一旦大阵完全启动……”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凝重已说明一切。
那将不仅仅是落星坳的灾难。
他看了一眼手中黯淡的血玉,又看了看桌上沉寂的邪觚。这两件凶器,或许不再是单纯的麻烦,也可能成为……通往真相的钥匙,或者,对抗更大恐怖的、危险的筹码。
休整片刻,处理了左臂的伤势,压制住内腑的动荡,天边已泛起微光。
沈默和林月告别了千恩万谢的村民,带着血玉、邪觚(被沈默用特制符布层层包裹)、罗盘和地图,再次踏上路途。
他们的目标,直指那充满了水银、诡异符号与未知凶险的——
葬龙峪。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落星坳村口,那片刻着模糊符号的青黑色石头旁,泥土微微拱动,一只惨白的手,猛地破土而出,抓住了旁边的草茎。那手上,沾满了湿泥,指甲缝里,隐约可见一丝暗红色的、与那青铜邪觚同源的锈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