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落星坳,沈默和林月并未直接深入西南群山,而是绕行至最近一个有信号的镇子,做了短暂休整和补给。沈默的左臂伤势需要处理,那侵入的邪煞之气极为顽固,即便服用了丹药,又以金针渡穴,也仅能勉强压制,黑色纹路如同烙印,盘踞不去,隐隐作痛。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疲惫已被一种近乎燃烧的锐利所取代。
林月利用这个间隙,通过加密渠道将落星坳的情况和“葬龙峪”的推测上报,请求更高级别的支援和更详细的古地理资料。但她也清楚,远水难救近火,真正的突破,还得靠他们自己在前线寻找。
再次出发,他们弃了摩托车,选择了徒步。按照“镇陵图”的指引,以及沈默对山川地气的感应,朝着那片被标注为“葬龙峪”的未知区域跋涉。
越是深入,山势越是险峻奇崛。古木参天,遮天蔽日,藤蔓缠绕如巨蟒。空气潮湿闷热,却诡异地带着一丝金属般的腥甜气息,那是……水银分子弥散在空气中的味道,越往前走,越是明显。鸟兽踪迹近乎绝迹,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他们踩在腐烂枝叶上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不知从何处岩缝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滴水声。
“地势变了。”沈默停下脚步,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指尖捻动。泥土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夹杂着细碎的、闪亮的矿物质颗粒。“煞气凝而不散,地脉在这里被强行扭转……我们快到了。”
他抬头望向远处几座如同利剑般直插云霄的山峰,它们环绕成一个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盆地轮廓。那里,云雾终年不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铅灰色。
又艰难行进了半日,穿过一片布满嶙峋怪石、仿佛远古战场遗迹的乱石坡,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谷,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横亘在前。裂谷两侧岩壁陡峭如削,呈现暗沉的铁灰色,寸草不生。谷中弥漫着浓郁的、仿佛实质的铅灰色雾气,翻滚涌动,阻隔了一切视线。那令人不安的水银腥气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刺鼻欲呕。
而在裂谷的边缘,正对着他们来路的方向,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门!
那石门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整块的青黑色巨石雕凿而成,高约三丈,风格古朴蛮荒,门楣之上,刻着一个巨大的、狰狞的蟠螭浮雕,螭首向下,张牙舞爪,仿佛要吞噬一切闯入者。石门紧紧闭合,严丝合缝,表面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痕迹,但也清晰地刻满了那种扭曲的诡异符号,比青铜盒和邪觚上的更加复杂、庞大,构成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庞大阵图。
石门两侧,各立着一尊造型奇异的石兽。非狮非虎,头生独角,身披鳞甲,蹲踞在地,目露凶光,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扑噬而来。
一股沉重、古老、带着无尽威严与死寂的气息,从石门和整个裂谷弥漫开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渺小与敬畏。
“葬龙之门……”林月望着那巨大的石门,喃喃低语。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她,也被这恢弘而诡异的景象所震撼。这绝非普通贵族墓葬的规制,更像是一座……被封印的禁忌之地。
沈默的目光则锐利如鹰,扫过石门上的每一个符号,感受着那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森严禁制。他的“鬼手”在微微震颤,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遇到同等级力量时的本能反应。
“门是封死的。”林月上前检查,石门厚重无比,人力绝难开启。“而且,这些符号……像是一种极其强大的封印。”
沈默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石门底部,靠近左侧石兽脚边的一处异常所吸引。那里的泥土颜色略深,似乎不久前被翻动过。他走过去,蹲下身,拨开浮土。
一枚巴掌大小、色泽暗沉、形制古拙的青铜钥匙,静静躺在那里。钥匙的造型与石门上的蟠螭浮雕有几分神似,钥匙柄部,赫然刻着一个微缩的、与青铜盒顶部相同的符号圆盘!
是那个斗篷人?还是其他觊觎此地的人留下的?亦或是……一个陷阱?
沈默没有贸然去捡。他仔细观察着钥匙周围,又抬头看了看石门上的符号阵图,以及那两尊沉默的石兽。
“钥匙或许能开门,”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但开门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不仅仅是插入锁孔那么简单。”
他想起落星坳的遭遇,想起那需要血祭才能产生感应的邪觚。这葬龙之门,只怕更加凶险。
他站起身,从怀中取出那张“葬龙峪镇陵图”,再次铺开。目光在地图上的水银脉络与眼前的巨大石门之间来回逡巡。
“你看这里,”他指向地图上环绕青铜鼎标记的水银波纹,其中一条支流的流向,似乎正对着石门的方向,“水银……不仅是防腐和模拟江河,在这种规模的阵法中,它更是输送能量、维持封印的‘血液’。这石门,恐怕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屏障,它本身就是大阵的一部分,与地底的水银脉络相连。”
林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强行破门,或者用错误的方式开门,可能会引动整个水银大阵的反噬?”
“甚至可能直接导致封印失效,释放出里面被镇压的东西。”沈默语气沉重。他再次看向那枚青铜钥匙,“这钥匙,是机会,也可能是催命符。”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先是将那被符布包裹的青铜邪觚取出,放在距离石门三丈之外的一块平地上,又以那方雷击木镇块压在其上。然后,他将血玉握在右手,青铜罗盘握在左手。
“我尝试用钥匙开门。”他对林月说道,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退到二十步外,手持强光信号弹。若见我情况不对,或有异动冲出,立刻发射信号,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想办法联系外界,将此地上报!”
“沈默!”林月急道,“太危险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没有时间了。”沈默摇头,目光望向那铅灰色的裂谷深处,“我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安。我们必须进去,赶在它彻底苏醒,或者被别人抢先之前。”
他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残存的所有法力,缓步走向那枚青铜钥匙。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钥匙的瞬间——
“咻!”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自身侧袭来!速度极快,角度刁钻!
并非弩箭,而是一枚乌黑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梭镖,直取沈默太阳穴!
沈默反应极快,猛地侧身,梭镖擦着他的耳畔飞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入后方的石壁,镖尾兀自颤抖。
几乎同时,另一侧也传来劲风,目标是林月!
林月虽惊不乱,一个战术翻滚避开,手中强光手电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射向袭击来的方向!
白光闪耀间,只见七八个穿着迷彩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装备精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周围的乱石后现身,呈扇形包围过来。他们动作矫健,眼神冷酷,手中握着加装消音器的突击步枪,枪口冷冷对准了沈默和林月。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脸上带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冰冷的眼睛。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的青铜钥匙,然后落在沈默手中的血玉和罗盘上,最后,定格在那扇巨大的“葬龙之门”上。
“把东西留下,”金属面具下传出经过处理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然后,滚。”
是走私集团的人!他们果然也找到了这里!而且,看这架势,是精英小队。
沈默缓缓直起身,将血玉和罗盘握紧,眼神冰冷地回视着那个面具头领。
“想要?”他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弧度,“自己来拿。”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一边是神秘诡异的古墓禁地,一边是虎视眈眈的武装分子。而那枚能开启“葬龙之门”的青铜钥匙,就静静地躺在双方之间的空地上,仿佛在等待着,由谁的鲜血,来率先染红这片不祥的土地。
葬龙之局,终现獠牙。而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