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面不远,小跑一段时间估计就能到了。”炼芯辉简单明了的回答道。
秦平辉听到这里,迅速沿着不知道空调调到多少度的医院走廊快步疾行,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炼芯辉提供的路径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得以避开人流,选择最快捷的路线赶往韩蝉所在的楼层。
就在他穿过连接两栋大楼的空中连廊时,一阵隐约的骚动从楼下传来。
那声音被层层楼板阻隔,变得模糊不清,但秦平辉敏锐的耳朵依然捕捉到了异样——绝非普通的争执或医疗紧急情况。那是金属般的尖锐撞击声,夹杂着物品碎裂的脆响,甚至还有……某种能量轻微爆裂的闷响。显然,楼下正发生着一场超出常规范畴的冲突,激烈程度非同一般。
“检测到下层空间有高强度能量波动及物理冲突迹象。”炼芯辉的声音适时响起,印证了他的判断,“能量特征分析……与已知任何医疗设备或常规冲突模式不符。存在复数个高能生命体反应。”
秦平辉的脚步几乎没有停顿,只是眼神微凝,向下瞥了一眼。透过连廊的玻璃幕墙,他只能看到楼下中庭模糊的人影闪动和偶尔迸发的、不合常理的光芒。
是伊焉?他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那个总在麻烦边缘游走的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并卷入战斗,倒也不算太意外。
“能识别冲突方身份吗?”他边问边继续前进,速度甚至加快了几分。
“能量干扰过强,无法精确识别。但其中一股能量特征……与记录中的‘伊焉’存在约67.3%的吻合度。”炼芯辉汇报,“另一股能量特征……数据库无完全匹配项,性质阴冷且极具侵蚀性。”
秦平辉的眉头皱了起来。伊焉那家伙,果然又惹上麻烦了,而且对手听起来很不简单。楼下的打斗声似乎更加激烈了,隐约还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
一丝犹豫在他心头掠过。作为“唤醒者”,他并非战斗专员——至少现在这个身份、这个任务不是。但放任这种不明不白的危险因素在医院里肆虐,任由可能伤及无辜的冲突在楼下发酵,显然也绝非明智之举。
然而,韩蝉刚刚脱离欲望空间,意识与躯体的连接如同新生的蛛丝,纤细而脆弱,正是最需要确认状态、排除一切潜在风险的关键时刻。比起楼下那场已经爆发、但具体情况不明的冲突,确保韩蝉这位刚刚被成功“唤醒”的关键目标,能够安全、稳定地锚定回归现实,无疑是当前优先级最高、不容有失的核心任务。理智的天平清晰地倾向了一边。
“优先级确认:目标韩蝉状态评估。”秦平辉在脑中用一种异常清晰、甚至带着点刻板顿挫的语调对炼芯辉说道,这既是对任务逻辑的陈述,也像是在用一种特定的方式说服自己那丝多余的顾虑,“楼下冲突……暂不介入。持续监控,如有扩散至本楼层或威胁到普通人员的迹象,立刻警报。”
然而此时此刻,炼芯辉的回答却出乎意料,那语气里充满了人性化的诧异和调侃:“怎么回事?你这说话方式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机械感了?咬文嚼字的。你前不久不还说我说话那种冷冰冰的方式你不习惯吗?怎么现在反倒你自己说起这种‘官方通告’体了?”
“呃……”秦平辉虽然脚下的速度丝毫未减,依旧在走廊里快速穿行,但还是下意识地眼珠子转了转,略显尴尬地在心里回应道,“嗯,其实……我是试图想和那个可能还在‘人机感’模式下的你,用你觉得清晰、高效的方式来沟通一下,结果这下倒好,我刚刻意板起脸说出口,反倒你就变得这么……活泛了。”
炼芯辉明显没有忍住,直接在秦平辉的意识里抽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看来我们之间的‘沟通协议’还需要进一步优化,至少在你模仿我这方面,效果似乎适得其反。好了,专心赶你的路吧,韩蝉的病房就在前面左转尽头。至于楼下的动静,我会盯着。”
与此同时,给韩蝉做检查的手术室内
“韩医生?韩蝉?能听到我说话吗?”一个略显熟悉,带着关切和职业性冷静的声音在近处响起,是神经内科的刘主任。
韩蝉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掀开了眼帘。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睛,视野里是一片模糊的白色和晃动的人影。适应了几秒后,天花板上的无菌灯、床边复杂的监护仪器、以及围在床边的几张戴着口罩、眼神专注的脸庞,才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刘……主任……”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刘主任眼中明显掠过一丝宽慰,他凑近些,翻开韩蝉的眼皮,用小手电筒快速检查了一下瞳孔反应,“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头痛、恶心?”
韩蝉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却牵动了颈部僵硬的肌肉,带来一阵酸胀感。他尝试动了动手指,一种虚弱但确实存在的控制感回归了。
“我……睡了多久?”他问,声音依旧低哑。
“整整四天。”王医生在一旁记录着监护数据,头也不抬地答道,“原因不明深度昏迷,生命体征平稳,但就是对任何刺激都没有反应。我们都快把你转到上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了。”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后怕,也带着点如释重负。
韩蝉沉默着,消化着这个信息。四天……在那个颠倒的欲望空间里,感觉仿佛过去了数月,甚至更久。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揉一揉发胀的额角,却发现手臂上还连着静脉留置针。
那位资深护士立刻察觉了他的意图,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温和但坚定:“韩医生,先别乱动,还在输液。”
韩蝉看着她,又看了看刘主任和王医生,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在不久前(或者说,在他的感知里是不久前),他还是那个在幻境中握着“手术刀”、主导着一切、试图“拯救”他人的角色。而此刻,他却成了躺在病床上,被同事检查、被护士叮嘱不要乱动的病人。
角色彻底对调了。秦平辉那句“现实中,躺在病床上的是你”如同惊雷般在脑海中回响,此刻有了最真实、最具体的印证。
刘主任没有察觉到韩蝉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继续进行着神经系统检查:“来,韩蝉,看着我手指,左右移动眼球……很好。再试着动一下脚趾……”
韩蝉依言配合着,他的动作虽然迟缓无力,但指令都能准确执行。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病房门口,似乎在期待,或者说,在确认着什么。
“在找你父亲?”刘主任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韩老先生守了你三天三夜,几乎没合眼。今早我们好说歹说,劝他回去换洗休息一下,顺便处理点紧急事情。他知道你醒了,一定会立刻赶回来的。”
父亲……真的在。不是幻境中那个需要他守护的昏迷者,而是现实中不眠不休守护着他的那个人。
一股强烈的情感冲击着韩蝉的胸腔,让他喉头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对着刘主任,艰难地点了点头。
王医生合上记录本,语气轻松了些:“初步检查,神经系统功能未见明显异常性体征。真是万幸!韩蝉,你这情况太特殊了,等你好一些,可得好好跟我们说说……”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韩蝉几乎是立刻抬眼望去,进来的却是一位端着药盘的后勤护士,并非他期待的身影。
刘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急,你父亲很快会来的。你先好好休息,恢复体力最重要。我们会密切观察你的情况。”
韩蝉收回目光,重新躺回枕头上,闭上了眼睛。外界的检查似乎告一段落,但内心的风暴远未平息。从“守护者”到“被守护者”,从执刀人到病患,这身份的剧烈转换,以及那份迟来的、关于父亲守护的认知,都需要他独自去面对和消化。
仪器规律的“嘀嗒”声依旧在耳边回响,这一次,却像是他回归现实世界的、无比清晰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