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停在贵宾室门把手上,指尖能感觉到金属在升温。他没有推门,而是侧身贴着墙,从工具箱夹层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压进袖口。
同一时间,三号贵宾室内,岑晚正站在窗边。她穿着藏青道袍,胸前挂着罗盘,额角一点朱砂痣格外显眼。面具贴在脸上,是特制的血色陶土材质,能隔绝灵识扫描。
屋里有两个人在说话。
“陆九章说噬魂铃能改命。”一个穿金丝唐装的男人端起茶杯,“只要找到合适的人祭,就能把厄运转嫁出去。”
另一个戴玉扳指的胖子冷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听说上个月试过一次,人当场七窍流血,尸体都烂了。”
“那是方法不对。”唐装男低声道,“关键是要用‘钥匙’开铃,不然反噬的是自己。”
岑晚不动声色,右手悄悄摸向腰后的小型相机。她的目标就是这些对话内容。
窗户映出外面的夜景。玻璃很干净,能照出她的背影,也能照出窗外花园的小径。
小径尽头站着一个人。
黑袍,长发垂肩,手里举着一面幡旗。幡旗边缘绣着扭曲的符文,正缓缓摇动。
岑晚没回头。她盯着玻璃上的倒影,左手慢慢移向面具边缘。
面具开始发烫。
不是温热,是像烧红的铁片贴在皮肤上。她呼吸一滞,立刻明白——有人通过某种方式锁定了这张面具。
那面幡旗每晃一下,面具就更烫一分。她能感觉到眉心位置开始刺痛,像是要渗出血来。
黑袍人往前走了一步。
距离窗户还有十五米。
岑晚收手,不再碰相机。任务优先级立刻改变:从取证转为脱身。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影子。影子边缘有些模糊,像是被风吹散的烟。
不能再等。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含在嘴里。没有吞,也没有吐。
左手再次抬起,两指蘸血,抹在面具的眼洞周围。
血刚沾上陶土,整张面具突然震动了一下。
屋外,黑袍人举起的幡旗猛地一抖。
绿火从幡旗底部燃起,顺着布面迅速往上爬。火焰无声,却带着一股焦臭味。
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窗户。
但已经晚了。
绿火瞬间吞没整面幡旗。那人发出一声闷哼,手臂剧烈抽搐,幡旗化作灰烬掉落。
岑晚靠在墙上,喘了口气。嘴里那口血还没咽下去。她把血吐进掌心,用手背擦掉嘴角残留。
面具温度降了下来。
她伸手取下面具,露出真实面容。眼尾那颗朱砂痣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擦过。
这张面具是她早年定制的,内层埋了三层符阵。只有用本人精血激活,才能触发反击机制。她没想到真的会用上。
窗外花园里,黑袍人已经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小撮灰,正被夜风吹散。
她把面具放进密封袋,塞进风衣内袋。相机也没再拿出来。现在拍任何东西都可能暴露位置。
她转身走向内厅通道口。那里有一扇暗门,通向主楼电梯区。
脚步放得很轻。
走到拐角时,她停下。耳朵贴着墙听了几秒。
里面没人。
她推开暗门,闪身进去。门在身后自动合拢。
通道不长,两边是空置的包间。地毯吸音,走上去没有声音。
她数着步子往前走。七步,十步,十五步。
前方出现一道光。
是电梯间的指示灯,显示b1到b7都在运行。
她记得拍卖会资料里提过,地下七层是禁入区,只有持特殊权限卡才能进入。
但现在,电梯按钮是亮的。
她靠近面板,发现上面有个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刻出来的符号。
这个符号她见过。
在谢停渊给她的罗盘背面。
她手指悬在按钮上方,没按。
如果谢停渊已经签了她的名字买下玉璧,那系统和玄阴子一定会注意到这个信息。她出现在这里,等于主动送上门。
但她不能退。
情报已经确认:陆九章确实在推动噬魂铃的使用,而且需要“钥匙”才能启动。这和谢家血脉、镇守者信物完全对得上。
她必须下去。
她从袖袋取出假发,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道袍也脱下来反折,夹在腋下。
现在她看起来像个普通工作人员。
她按下b7键。
电梯门滑开。
里面空无一人。
她走进去,站定。门即将关闭时,她忽然抬手挡住。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她缩回手,让门关上。
电梯开始下降。
速度比正常快一些。
她扶住墙壁,感觉耳膜轻微压迫。这种反应以前在深井作业时有过,说明下面气压异常。
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得很快。
b3……b5……b6……
突然顿了一下。
然后直接跳到b7。
门开了。
外面是一条白色走廊。灯光惨白,照得地面反光。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福尔马林味。
她走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
走廊两侧都是铁门,门上有编号。每扇门中间有个观察窗,蒙着防爆膜。
她往左走。
走了不到十米,听见右边一扇门后有动静。
不是声音,是震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击门板。
她停下,贴墙靠近。
观察窗被遮住了,里面看不清。
她伸手摸向门把手。
冰冷。
正要拧动,耳机里传来一声极短的电流音。
她立刻收回手。
这是苏绵绵设定的警报前兆。意味着附近有信号干扰或高能反应。
她后退两步,靠在对面墙上。
这时,她发现脚边的地砖有点不一样。
其他地方都很干净,唯独这块地砖边缘有细微裂痕。裂缝形状……像一把钥匙。
她蹲下身,用手指蹭了蹭。
灰尘下露出一点金属光泽。
还没来得及细看,头顶的日光灯突然闪了一下。
她抬头。
灯管内部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不是虫子。
是细小的黑色丝线,正在灯罩里编织成一个图案。
她认出来了。
那是她面具上被激活的符阵纹路。
对方还能追踪。
她立刻撕下道袍内衬的一角,裹住左手,一拳砸向灯管。
玻璃碎裂,黑色丝线瞬间断开,像死掉的蜘蛛网一样掉落。
她没停留,转身往走廊深处跑。
前方有个岔口。
左边写着“隔离区”,右边是“设备维护”。
她选了右边。
跑出二十米后,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声。
像是门被强行拉开。
她没回头。
冲进维护通道,发现里面有楼梯往下。
标牌写着:b8-临时储藏。
她犹豫了一秒。
谢停渊的罗盘指向东南,而这里的方向正是东南偏南。
她抬腿往下走。
楼梯很窄,台阶是水泥浇筑的。越往下,空气越冷。
走到一半时,她停下。
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是谢停渊父亲留下的那一枚。
铜钱在掌心轻轻跳动。
一次。两次。
方向没变。
她继续往下。
最后一阶台阶前,她看见地上有一滩水。
水面上漂浮着几根头发。
黑色,很细,像是婴儿的。
她蹲下,用指尖碰了碰。
水是温的。
头发突然动了一下。
她猛地抬头。
前方黑暗中,隐约能看到一扇铁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绿光。
她站起身,贴着墙往前挪。
离门还有五米时,铜钱突然滚落在地。
她弯腰去捡。
就在手指碰到铜钱的瞬间,头顶的灯全部亮起。
强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她抬手遮挡。
等视线恢复,发现面前的铁门开着。
门上刻着两个字: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