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岑晚面前敞开,黑暗中透出微弱的绿光。她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右手还按在铜钱所在的位置,指尖能感觉到金属轻微震动。空气比刚才更冷,水汽凝在皮肤表面。
她没有立刻迈步。
前方五米处那扇刻着“献祭”的铁门已经打开,门缝里的光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被拉长,在狭窄空间里来回碰撞。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不是从楼梯上来的声音,而是直接出现在走廊里。
她猛地转身,左手摸向腰间。
来人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殡葬师白外套,身高很高,走路时脚步很轻。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正扯下领带。
谢停渊。
他走到她身侧,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半开的电梯门上。按钮面板只有b7亮着,其他楼层全黑。
“你不该一个人下来。”他说。
岑晚没回答。她把铜钱收回口袋,站起身。两人并肩站在电梯前,谁都没有先进去。
谢停渊先动了。他抬脚跨过门槛,身影没入那片血红灯光中。岑晚紧随其后。
门在他们身后合拢。
电梯开始下降。
一开始是正常速度。墙壁上的显示屏跳动数字:b6、b5、b4……
突然,灯光变了。
惨白的日光转成暗红色,像被浸在陈旧血液里。四面墙都是镜子,镜面清晰映出他们的倒影——但头顶上方,无数具尸体正从天花板垂落。
那些尸体头下脚上,脖子扭曲,手臂伸直,手指几乎碰到地面。它们的脸和谢停渊、岑晚一模一样。
岑晚瞳孔收缩。她想移开视线,却发现镜中的“自己”还在盯着她看。
谢停渊也看到了。
他立刻抬头环顾四周。镜子里的尸体群随着电梯晃动轻轻摆荡,发出看不见的绳索摩擦声。
他的系统没有发布任务,但逆命直觉已经在皮下窜动,像有东西顺着脊椎往上爬。
这时,岑晚风衣口袋里的薄荷糖盒突然浮了起来。
盒子自动弹开,十几颗糖飞出,在空中排列成两个字:
闭眼
谢停渊反应极快。他一把扯下手中领带,两步上前,一手扶住岑晚后脑,另一手迅速将布料绕过她眼睛,缠紧一圈后打结。
动作干脆,没有多余触碰。
他也用剩下的一截蒙住自己双眼,靠记忆贴墙站定。
“别睁眼。”他说,“现在什么都不要看。”
岑晚点头。她能感觉到布料压着眼眶,隔绝了光线。耳边只剩下两人呼吸交错的声音。
电梯仍在下行。
空气变得厚重,带着一股熟悉的气味——尸油混着福尔马林,还有某种腐烂水果的味道。这味道她在鬼市拍卖会闻到过,就在那个装着活体组织的青铜剑附近。
脚下地砖微微发烫。
谢停渊靠墙站着,双手撑在两侧,身体形成一个防护弧度,把岑晚挡在里面。他虽然看不见,但感知比平时更敏锐。他能分辨出空气流动的方向,能听清每一丝细微的摩擦。
他知道这些异象不是幻觉。
这是真实存在的灵能污染,专门攻击视觉神经。一旦接收图像,大脑就会被强行灌入死亡信息,轻则失神,重则当场脑死。
他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时候,系统界面终于闪了一下。
【新任务:抵达b7层并保持意识清醒】
失败惩罚未显示。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警告。
叮——
一声轻响。
电梯停了。
门缓缓滑开。
血腥味扑面而来,浓得几乎化不开。门外是一条宽阔通道,地面铺着黑色石板,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墙上挂着七盏灯,每盏灯都用婴儿头发做灯芯,火苗呈幽绿色。
谢停渊没有解开眼罩。
他伸手探出门外,掌心对着气流方向。风吹过来,带着湿冷和一丝焦臭。
他的手腕内侧开始发烫。
那是系统标记的位置,每次接近关键地点都会出现这种反应。
岑晚也察觉到了异常。她虽然闭着眼,但能感觉到脚下地砖的震动频率变了。每三秒一次,像是心跳。
她低声说:“外面有阵法。”
谢停渊点头。“我们还没破局,不能摘眼罩。”
他慢慢蹲下,一手扶墙,另一手在地上摸索。指尖碰到一块凸起的金属片,形状像钥匙缺口。
就是这里。
电梯内部的镜子还在活动。那些倒挂的尸体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多。它们的手臂开始摆动,朝着中央的空位伸去。
如果此时有人睁开眼,就会看到镜中世界早已脱离现实。
但谢停渊和岑晚都没有动。
他们靠在墙边,双目被遮,呼吸平稳。外面是地狱般的景象,里面只有彼此的存在感。
谢停渊忽然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会来?”
岑晚沉默几秒。“从你在贵宾室门口停下那一刻。”
“你怎么知道我停下了?”
“罗盘震了两次。一次是你拿到玉璧,第二次是你没进门。”
谢停渊嘴角动了一下。他没笑,但情绪松了一瞬。
“下次别一个人走这么深。”
“你也一样。”她说,“别总在最后关头出现。”
门外风势渐强。
绿火摇曳,照得通道忽明忽暗。远处传来低语声,像是很多人在同时念一段咒文。
谢停渊抬起手,确认眼罩依旧紧贴皮肤。他能感觉到岑晚的肩膀靠着他,体温透过衣物传过来。
他们都没有动。
也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停滞。
直到某一刻,谢停渊突然抬手,抓住岑晚手腕。
“别动。”他声音压得很低。
门外,那股血腥味中混入了一丝甜香。
像是糖融化在血里。
岑晚立刻屏住呼吸。她的右手悄悄移向武器袋,指尖扣住一支银针。
谢停渊的系统界面再次闪烁。
【警告:嗅觉污染已激活】
但他来不及提醒。
一阵风穿进电梯,吹动两人衣角。
谢停渊猛地低头,鼻尖掠过一丝甜腻气息。他立刻偏头,把脸埋进臂弯。
岑晚已经闭气超过十秒。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发黑,但她坚持没有吸气。
风过去了。
甜香消散。
两人依旧不动。
谢停渊的手仍抓着岑晚手腕,掌心全是汗。
他知道刚才那一阵风不是自然现象。
那是诱饵。
用最熟悉的东西引诱你放松警惕——比如她常年含在舌底的薄荷糖,比如童年记忆里的糖果店味道。
只要吸入一口,意识就会崩塌。
他低声说:“等三分钟。让空气换一遍。”
岑晚点头。
他们继续靠着墙,闭眼闭气,等待下一轮攻击。
外面的世界在运转。
献祭门深处,铃铛轻轻晃了一下。
无人看见。
也无人听见。
但有一根由婴儿头发编织的细线,正从通道尽头缓缓爬行,穿过血泊,一点点接近电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