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把车停进地下车库时,头顶的感应灯一格一格亮起,像在给他打节拍。他拎着文件夹下车,西装肩线笔挺,袖口露出一截银色腕表,表面映着冷光。电梯上行途中,他顺手把手机倒扣在掌心,屏保黑了,映出他略显疲惫的轮廓。
半小时前,他刚在高管群里发完风险预案,消息弹出几条回复,有附和,也有沉默。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不在会议室,而在家族饭桌上。
今天这顿饭,不是家宴,是战前动员。
林家老宅的客厅比公司会议室还大,长条红木桌能坐十六人,此刻已坐了十二个。林峰进门时,二叔正拿着手机刷财经新闻,三姑在给小孙子剥核桃,堂弟林浩翘着二郎腿,耳机还塞着一只。
“来了?”大伯抬头,手里捏着茶杯盖,轻轻刮了刮杯沿。
“嗯。”林峰把文件夹放在桌角,没急着打开,“人都齐了?”
“就等你。”父亲坐在主位,声音不高,但压得住场。
林峰环视一圈,清了清嗓子:“今天叫大家来,不是吃饭,是谈事。”
他打开平板,调出系统生成的风险图谱,投影到墙上。黄红交织的动态模型缓缓旋转,底下滚动着行业波动、供应链风险、政策收紧等关键词。
“上个月北缅教育项目刚落地,但外部环境正在变。”他指着图谱边缘那圈红光,“这不是预警,是已经踩进雷区的信号。我做了个预案,核心三条:备选供应商三个月内测试完成,成立应急小组,冻结非核心项目预算。”
话音刚落,二叔放下手机:“等等,你说冻结预算?我那个文旅项目刚批了规划,设备都订了。”
“先缓一缓。”林峰语气没变,“不是砍,是延。现在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
“刀刃在哪?”三姑插话,手里的核桃咔一声捏碎,“你总不能让大家干等着吧?我那几个幼儿园,租金一年比一年高。”
“我明白。”林峰点头,“但咱们现在不是在爬坡,是在防塌方。供应商一旦断供,生产线停一天,损失是千万级。教育、文旅这些项目再重要,也得等风暴过去。”
堂弟林浩摘下耳机:“那系统呢?你不是有个什么预判模型?它怎么说?”
所有人目光都转过来。
林峰顿了顿:“系统不会替人做决定,但它会把看不见的风险摆到台面上。这次图谱变红,是我输入了三个风险因子后才激活的。它不主动提醒,但一旦启动,数据不会骗人。”
“所以你是靠那个‘系统’做判断?”二叔皱眉,“咱们林家做事,什么时候靠过玄乎东西?”
“不是玄乎。”林峰翻开文件夹,抽出一张打印图,“这是过去三个月倒闭的中小企业名单,平均存活周期比去年短了四个月。这是几家大厂的财报,营收增长不到5%,但合规支出涨了37%。这不是个别现象,是趋势。”
他抬眼:“我不是要吓唬谁,是想让大家看清,我们现在走的不是快车道,是独木桥。谁想掉下去,我不拦。但想跟着走的,就得按规矩来。”
空气静了两秒。
大伯忽然笑了:“你小子,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
“形势逼的。”林峰也笑了下,“要还是去年那个小职员,我也不敢在这儿跟你们讲这些。”
三姑叹了口气:“你说得是理,可人心不是报表。底下人不知道什么风险图谱,他们只问:工资发不发?项目还做不做?”
“发。”林峰接得干脆,“工资一分不少,但奖金考核标准要调。项目不是不做,是优先级重排。教育和基础建设继续推,烧钱快、回报慢的,先晾一晾。”
“那我那个跨境数据平台呢?”堂妹林薇开口,她是技术出身,语气直接,“刚谈好两个政府合作,这时候停,信誉怎么办?”
“不停。”林峰看着她,“但要做合规加固。我让法务明天出一份跨境数据流动的应对方案,你配合。如果真卡在政策上,咱们提前改架构,比到时候被罚强。”
林薇没再说话,点了点头。
林浩忽然举手:“哥,我有个想法。”
“说。”
“既然要防断供,为什么不自己建?咱们有资金,有渠道,不如在东南亚搞个代工基地,既能避政策风险,还能压成本。”
屋里一静。
林峰没立刻回应,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想法大胆,但不是没可能。
“这主意不小。”他缓缓道,“你有初步测算吗?”
“没细算,但我觉得值得试。”林浩坐直了,“反正闲着也是冻结预算,不如想想新路子。”
林峰笑了:“行,你把思路整理成文档,下周例会讲。如果可行,我批启动资金。”
气氛松了下来。
父亲这时开口:“峰子,你说的这些,我们都听进去了。但有一点——别光顾着往前冲,忘了回头看看家里人。”
“我知道。”林峰认真点头,“所以我今天才把大家叫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是咱们林家一起拼出来的。风险来了,躲不行,硬扛也不行,只能一起扛。”
他站起身,把文件夹合上:“预案明天正式执行。各部门负责人今晚回去就列风险清单,后天开会过细节。有问题随时沟通,别等出事再喊。”
大伯举起茶杯:“那就,共渡难关?”
“共渡难关。”林峰也端起水杯,轻轻一碰。
三姑忽然说:“以后这种会,能不能别放晚上?我这把老骨头,熬不了夜。”
“下次定中午。”林峰答应得快,“顺便,我让行政安排个家族内部沟通机制,每月一次短会,专门讲战略动向,大家有意见当场提。”
“这好。”林浩拍桌,“透明点,谁也别背地嘀咕。”
林峰收拾东西准备走,父亲叫住他:“那个系统……以后还会用到?”
“会。”林峰回头,“它不是万能钥匙,但至少,能帮咱们少踩几个坑。”
父亲点点头,没再问。
走出老宅时,夜风带着凉意。林峰站在台阶上,看了眼手机,系统界面弹出提示:
“家族共识达成,隐藏任务【同舟共济】进度+65%。”
他锁上屏幕,抬脚迈下最后一级台阶。
车门拉开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跟出来的林浩说:“你那个代工基地的想法——”
林浩立刻站直:“怎么?”
“——别光画饼。”林峰把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先做个可行性报告,数据要扎实。我要是看不下去,你就请全家族吃一个月早茶。”
林浩咧嘴:“要是看下去呢?”
林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摇上车窗只留一道缝:
“那就让你当项目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