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手指从手机屏幕滑开,压住电源键两秒,熄了屏。窗外最后一盏稻田监测灯忽明忽暗,像卡了帧的信号灯。他盯着那点红光,忽然觉得它不像呼吸,倒像系统后台里某个即将超时的进程。
手机震了一下,自动亮起。
红色弹窗直接覆盖锁屏界面:【“耕云1.0”技术代差风险升级至二级】。下方一行小字:“对比全球最新农业AI模型,核心预测模块延迟3.2个迭代周期,病虫害误判率上升12.7%。”
林峰坐直,把手机翻转扣在床头柜上,屏幕朝下。他没再看第二眼,直接拨通技术主管的号码。
“明早八点,缅北数据中心,所有核心工程师到场。”他说,“别发日程,别走审批,就当今天没人见过我。”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出事了?”
“我们落后了。”林峰挂了。
天刚亮,数据中心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六名工程师陆续进来,有人手里还拎着刚买的豆浆。林峰已经坐在主位,笔记本打开,界面是系统自动生成的对比曲线图。
“先说结论。”他等人都坐定,开口,“新加坡‘绿盾AI’上周发布了新版本,极端气候下的病虫害响应速度,比我们快47秒。”
有人皱眉:“47秒?我们系统现在运行稳定,试点田块数据达标率91%,误差在合理范围。”
“91%是过去的数据。”林峰点开投影,“这是他们用东南亚季风带真实气候数据做的模拟测试——在暴雨突袭前13分钟,‘绿盾’启动了三级预警,我们的系统直到雨停才识别出叶斑病扩散趋势。”
他停顿一秒:“47秒,够一片三百亩的稻田从‘可救’变成‘绝收’。”
会议室安静下来。AI负责人低头翻记录:“我们三个月前还是国内农业AI响应速度第一。”
“第一?”林峰冷笑,“系统刚提醒我,‘耕云1.0’的算法架构,现在连国内前三都挤不进。上个月,浙大、农科院、还有两家科技公司都发布了新模型,参数全公开。”
他合上电脑:“文化活动让我们进了村,但技术跟不上,明天就会被踢出去。”
没人接话。有人低头搅着豆浆,有人盯着天花板。
林峰站起身,走到窗边。远处监测站的红灯还在闪,节奏比昨晚更急。他想起昨夜那张照片——缅北小孩手腕上系着四川的红绳。细节带来认同,但认同救不了被淘汰的系统。
“我知道大家觉得稳。”他背对着房间,“文化节成功了,本地好感度涨了,系统给了成就。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系统突然给我们发‘民间认同’这种软性奖励?”
他转身:“因为它在提醒我们,硬的东西,快不行了。”
技术主管抬头:“那怎么办?重写核心算法?至少三个月。”
“等不起。”林峰走回桌前,打开系统通讯模块,“我们得借脑。”
“你是说……找科研机构合作?”
“不是‘找’,是‘绑’。”林峰输入指令,“检索国内具备农业AI联合研发资质,且审批通道可加速的机构名单。”
屏幕滚动,跳出三个选项。林峰盯着第一条看了五秒,圈中。
“这家。”他说,“有跨境项目备案绿色通道,去年参与过国家数字农业试点,团队三年内发过七篇顶刊。”
AI负责人皱眉:“但这类机构合作流程复杂,光立项答辩就得一个月。”
林峰没说话,手机突然震动。
新的红色弹窗弹出:【限时任务触发:72小时内确立技术迭代合作路径】。下方倒计时开始跳动:71:59:58。
“否则?”有人问。
林峰念出任务后果:“冻结‘全球农业数据库’访问权限。”
“那等于砍掉我们一半决策依据。”
“不止。”林峰盯着倒计时,“没有实时数据支持,b区的深加工厂建设计划就得停,联合实验室的设备采购也会被卡。”
会议室彻底安静。
技术主管深吸一口气:“72小时?连合同模板都拿不到。”
“我们不签合同。”林峰说,“第一步,只要他们点头愿意谈。”
“可人家凭什么见你?你又不是体制内的人。”
林峰看了他一眼:“凭我们手里有数据,有场景,有已经落地的失败案例。他们做模型,缺的就是真实环境反馈。”
他合上手机:“我现在就出发。”
“你一个人去?”
“带助理。”林峰起身,“你们回去整理‘耕云1.0’的所有技术短板,尤其是被‘绿盾’碾压的三项核心模块。我要在见面时,把我们的底裤脱给他们看。”
“那不是自曝家丑?”
“丑不丑不重要。”林峰抓起外套,“重要的是,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来求合作的,是来抢时间的。”
走出会议室,林峰在走廊拐角停下。助理已经在等,手里拿着行程单。
“机票订好了,上午十一点起飞,落地后直接去机构所在地。”助理递上文件,“但对方没有确认接待。”
林峰接过文件,翻到第一页,看到机构名称时顿了一下。
“没关系。”他说,“我不需要他们准备好,我只需要他们来不及拒绝。”
助理迟疑:“可万一他们直接关门?”
林峰把文件夹夹在腋下,抬手看了眼手表:“那就让他们在关门之前,听见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迈步往前走,助理小跑跟上。
“你打算说什么?”助理问。
林峰没回头。
“就说——我们落后了,但还来得及认输。”
他脚步没停,推开大楼侧门,阳光照进来,落在他半边脸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倒计时跳到71:48:23。
林峰抬手挡住光,眯眼看向停机坪方向。
飞机引擎已经开始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