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承李记”的摊位刚支起来不久,王员外府上的管家便再次现身。
他不再如上次那般假作客气,而是皮笑肉不笑地直接对承宇道:“承宇先生,我家员外有请,府上已备好茶,有要事相商。”
他语气近乎强迫。
几乎同时,李乡绅家的那位纨绔公子也摇着扇子晃了过来,阴阳怪气地对许如梦道:
“许小娘子,这市集喧嚣,终非久留之地。家父听闻小娘子才慧,特在城外别院收拾出一处清静雅舍,特邀小娘子前往小住几日,切磋学问,岂不胜过在此抛头露面?”
他言语轻佻,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色之图。
承宇心头一紧,知道对方开始软硬兼施地动手了。
他强压下怒火,面上挤出一丝客套的笑容:“多谢王员外和李公子美意。只是今日摊上事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
改日由我做东,在‘醉仙楼’设宴,再向员外和公子赔罪请教如何?”
他试图拖延周旋。
许如梦更是脸色冰冷,直接回绝:“小女子粗鄙,不敢高攀贵府雅舍。此地甚好,不劳公子费心。”
那管家和公子哥见二人拒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管家冷哼一声:“承宇,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员外相请,是看得起你。”
那李公子更是上前一步,竟想伸手去拉许如梦的手腕:“小娘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在此时,一声清咳传来。
李先生不知何时已站在摊位旁,手中拿着一卷书,目光淡淡地扫过几人:
“光天化日,市集之内,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王管家,李公子,回去转告你们家主,承宇与如梦是老夫的晚辈,他们的去处,不劳旁人费心安排。
若真有要事,让王员外和李乡绅亲自来与老夫说。”
李先生的突然出现和强硬态度,灭了王管家和李公子的气焰。
他们可以不顾承宇和许如梦,却不敢公然得罪这位深不可测的李先生。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悻悻地撂下几句“不识抬举”“走着瞧”的狠话,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然而,谁都明白,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承李记”的麻烦接踵而至。
税务吏突然上门,声称接到举报,要严查账目,鸡蛋里挑骨头地盘问了半天。
市吏也来得格外勤快,反复检查摊位的占地、卫生,稍有不合规处便大声呵斥,引来围观。
甚至连之前合作愉快的原料供应商也苦着脸找来,表示迫于压力,无法再为“承李记”提供麻料和药材。
更令人不安的是,似乎总有几双陌生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无论是去河边查看筒车工程进度,还是收摊回家,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如影随形。
压力之下,承宇按照李先生的吩咐,开始“主动”整理“献技”资料。
他精心绘制了筒车的结构示意图,但关键部位的尺寸和组装技巧却略有保留。
他写下了一份牙粉的基础配方,列出了薄荷、茯苓等常见原料,却隐去了最佳配比。
他将这些资料称为“初稿”,声称尚需时日完善,以期拖延。
李先生则动用了他的关系网络。
他修书数封,由信鸽和秘密渠道送出。
他试图联系朝中能与东宫制衡的力量。
他将“太子因奇技淫巧而强征民间工匠,地方乡绅借机巧取豪夺”的风声悄悄放出去,让东宫有所顾忌。
但这需要时间。
对手的攻势却愈发凌厉。
这天傍晚,承宇和许如梦收摊后沿着小巷往回走。
天色已暗,巷内行人稀少。
突然,前后巷口被人用杂物堵住,五六名手持棍棒的蒙面壮汉从阴影中蹿出,二话不说,便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给他们些颜色看看!”为首者低吼一声。
“如梦小心!”
承宇大惊,立刻将许如梦护在身后,抄起墙边一根竹竿奋力抵挡。
他本就不懂武功,又寡不敌众,身上很快挨了几棍,疼得他龇牙咧嘴。
许如梦惊惧交加,却并未慌乱失措。
她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在市集买的防身用的石灰粉,朝着冲在最前面的歹徒脸上撒去!
“啊!我的眼睛!”
那歹徒顿时惨叫一声,捂着脸踉跄后退。
趁此间隙,承宇奋力挥动竹竿,逼退另一人,拉着许如梦就想冲出包围。
但对方人数占优,很快又围拢上来。壮汉对着承宇一顿猛烈输出。
还好,歹徒只是意在教训承宇,并未伤及性命。
回到小院,李先生看到承宇的伤势,满脸凝重。
对方今日敢直接派人动手行凶,明日就敢做出更无法无天的事情。
太子府的密令,成了王员外、李乡绅之流肆无忌惮的保护伞。
“先生,我们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承宇忍着痛,沉声道,“您的书信,恐怕远水难救近火。”
李先生沉默片刻,缓缓点头:“看来,姑射县已非久留之地。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随时准备撤离。”
承宇从李先生的脸上,似乎看出了更大的担忧。
“撤离?”许如梦一惊,“我们能去哪里?”
李先生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语气决然:
“姑射山深处。那里地形复杂,易于藏身。
老夫早年游历时,曾知几处隐秘之所。
只是山中清苦,且需避开官道与追兵,还要等待援兵……”
承宇与许如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
留在这里任人宰割,不如冒险一搏。
“我们听先生的。”承宇郑重道。
今夜注定无眠。
三人开始秘密准备撤离所需的物资:干粮、清水、伤药、火折、御寒衣物……以及,那些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的核心技术草图与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