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的死讯，烙在了承宇心上。
柳娘冰冷的尸体，陈硕真那双空得吓人的眼睛，把承宇骨子里现代法律人的火气和良心，彻底点炸了。
戴胄警告，他当没看见。许如梦担心的劝阻，他顾不上。连方知许警告——【情绪上头，成功率低于1%，可能玩完。】——他也听不进去了。
他就觉得，这时候要是闭嘴，就是对天下背叛。
常朝上，等破事说完，承宇——这个前不久刚因为“离婚”提议惹毛皇帝的家伙，又一次拿着笏板，站了出来。
他眼睛里烧着疯魔的光。
“陛下！臣，承宇，今天死也要说！”他嗓子是哑的，每个字都像石头砸在大殿地上，砸得哐哐响。
满朝文武，连龙椅上的李世民，目光“唰”地全盯住了他。戴胄闭上眼，心里长叹：完了。
承宇没废话，直接掏出柳娘被活活打死的惨状，字字带血：
“……陛下！柳氏一个妇人，勤勤恳恳养家，她有什么罪？！她男人陈四夯，喝酒赌钱，打老婆上瘾！之前在她月事里强暴，现在用棍子活活打死！就死在长安城！死在官府警告过之后！这不是意外，这是人吃人！是咱们大唐律法的脸，被按在地上踩！”
他抬起头，直勾勾盯着李世民，声音一下子炸开：
“陛下！要是连这种活活打死人的事，都不能让朝廷醒一醒，都不能给女人一条逃命的活路——”
“那咱们这煌煌大唐的律法，到底在保护谁？ 是保护好人，还是保护畜生？！是保护人命，还是保护那套吃人的‘夫为天’？！”
他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
“臣今天豁出去了！再请陛下——把‘不堪虐待，准许和离’这一条，白纸黑字，写进《户婚律》！”
“这不是捣乱，这是救命！陛下——！！”
“承宇！你找死！”戴胄再也压不住，厉声暴喝，额头上青筋都蹦出来了，恨不得立刻亲手把这不知死活的下属拖出去。
“疯了！真他妈疯了！”梁络仁立刻跳出来，指着承宇鼻子骂，“在陛下面前敢这么吼？敢这么骂国法？这小子脑子坏了，留着他就是祸害！”
崔仁师的话像刀子：“承宇借着自己那点私愤，三番五次冲击朝廷根本，其心可诛！今天还敢用‘死谏’要挟陛下？他把陛下当什么了？！臣请陛下，从严从重，立刻处置！”
这回，程咬金都哑巴了。他看着像疯了一样的承宇，张了张嘴，最后只剩一声沉重的叹气——他知道，这次，天王老子也保不住这小子了。
杜如晦咳得撕心裂肺，脸如死灰。房玄龄缓缓摇头。
龙椅上，李世民的脸色，已经从阴沉结成了冰。他盯着下头那个不顾一切指着他鼻子骂的臣子，眼里最后那点容忍和耐心，彻底烧光了。
皇权被当众挑衅的暴怒。
“承宇。”李世民开口了，冷得能冻住整个大殿，“你，很好。”
他慢慢站起来，目光钉在承宇身上，每个字都冒着寒气：
“朕念你过去有点小功劳，忍你一次。你不识抬举，变本加厉！”
“咆哮朝堂，要挟天子，诽谤国法——你算什么东西？!”
“你不是想救那些女人吗？行，朕成全你！”
李世民一甩袖子：
“户部郎中承宇，狂悖无礼，藐视朝廷！即刻起，贬为伊州长史，正七品！今天就给朕滚出长安，不得耽搁！”
伊州！ 西域边陲，苦寒之地！
从正五品上的户部郎中，连降数级，贬到边关当个佐官……这跟流放，没什么两样！
大殿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被李世民和承宇震懵了。
承宇身体晃了一下，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没了。他对着御座，深深一揖，声音平静得吓人：
“臣……谢陛下，隆恩。”
他没解释，没求饶。他知道，他输了。
他不后悔。
柳娘的血，总得有人，他用前程，甚至用命，去祭，去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