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鸟鸟,萦绕在立政殿偏殿。
长孙皇后推开手边的账册,垂下眼睑,一脸疲惫与烦躁——月事将至,小腹隐隐传来的坠痛,让她心绪难宁。
一名女官趋步上前,低声禀报:“娘娘,卢夫人求见。”
长孙皇后抬起眼,脸上瞬间漾开真切的笑意:“快请。”她整理了一下裙裾,端坐起身。
卢夫人步入殿内,跪下行礼,姿态从容。
长孙皇后不待她拜下,亲手扶起她的手臂,拉着她一同在软榻上坐下,笑道:“姐姐今日怎得空进宫?可是又得了新奇字画,或是玄龄说了什么趣事?”
卢夫人未如往常般接话。她仔细端详着皇后的面容,蹙眉问道:“娘娘今日气色似有不足,可是操劳过度,或是……身子不爽利?”
长孙皇后苦笑一下,摆了摆手:“瞒不过姐姐,还是老毛病,无甚大碍,只是精神短些。”
卢夫人眼中闪过了然之色。
她忽然转身,对侍立左右的宫女挥了挥手:“你们且退下片刻,我与娘娘有体己话要说。”
宫女们看向皇后,见长孙皇后微微颔首,便齐齐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外。
长孙皇后露出好奇神色:“姐姐何事如此谨慎?”
卢夫人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个素净棉布包裹的小包,放在紫檀木案上,轻轻推开。
“娘娘请看此物。”
长孙皇后伸出纤手,拿起小包。
她手指触及外层布料,异常柔软;捏了捏内里,蓬松干燥。
她盯着那精巧的骨扣与加宽系带,眼中浮现疑惑:“这是……?”
“娘娘再仔细看看。”卢夫人注视着她,语气平静,眼神却亮得惊人。
长孙皇后低头,仔细端详手中之物。
片刻,她白皙的面庞飞起两抹红晕,手像被烫到般一抖,差点将东西丢掉。
她压低声音,惊道:“姐姐!你……你怎将此等污秽之物带入宫中,还……还呈于我看!”
她虽是贤后,终究难脱时代束缚,对此等私密之物有着本能的羞赧。
若是旁人如此,早已被治个不敬之罪。
她是卢夫人。
卢夫人微微昂首,直视皇后,语气带着刚直:“污秽?娘娘,你我皆是女子,每月皆要经历此事,苦楚自知,何来污秽之说?难道只因它不便示人,便连说都不能说,连让它舒适些都不能想了吗?”
这话石破天惊。
整个大唐,恐怕也唯有她敢在皇后面前如此直言。
长孙皇后被她问住,脸上红晕未退,下意识地揉了揉小腹,轻叹:“话虽如此……终究是无可奈何,忍忍便过去了。”
“为何要忍?”卢夫人追问,拿起那条月事巾,“娘娘可知,我前日试用此物后,是何感受?”
长孙皇后下意识接口:“……何感受?”问完才觉失言,脸颊更红。
卢夫人毫不扭捏,直视皇后,如在陈述军国大事:“宛若新生!”
“什……什么?”长孙皇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卢夫人语速加快,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再无粗糙摩擦之苦!再无潮湿闷热之烦!行动坐卧,几乎无感!这白叠子絮吸湿仍能保持干爽,这系带扣子稳固贴合!”
她每说一句,长孙皇后的眼睛就睁大一分。
这位端庄的皇后微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那方布条,好像在看什么神器法宝。
“姐……姐姐此言当真?”长孙皇后声音微微发颤。
她自幼体弱,每月此时更是难熬。
那“宛若新生”四字,冲击着她。
“妾身何时骗过娘娘?”卢夫人正色道。“若非亲身试用,效果卓着,妾身岂敢献于娘娘?妾身只是觉得,娘娘母仪天下,为女子表率。此事关乎天下女子切身之痛,既有改善之法,虽微末,却实在,故不敢藏私。”
她顿了顿,看着皇后震惊未退的表情,放缓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娘娘若不信,不妨……亲自一试?总归比现在的强上十倍。”
长孙皇后猛地回神,脸颊绯红,左右环顾,确认殿内无人,才压低声音,带着羞窘与好奇轻声问道:“此物……从何而来?尚服局也做不出如此……”
卢夫人见皇后心动,这才简略叙述了许如梦名动洛阳的事情以及拜会她的经过。
“一位民间娘子……竟有如此巧思和魄力?”
长孙皇后喃喃道,眼中闪过惊讶、赞赏与深切的共鸣。
她小心翼翼地将月事巾重新包好,握在手中,如获至宝。
沉默良久,长孙皇后抬起头,目光恢复平静,却更显深沉。
她看向卢夫人,轻声道:“姐姐,此事本宫知道了。此物……本宫会试试。”
她没有多说,但卢夫人深知这位皇后妹妹的性子——既然收下,这件事就不会就此结束。
卢夫人微微一笑,转而说起其他趣闻。
一颗关于女性自我关怀的种子,已通过卢夫人刚烈率性的举动,悄然种入大唐最尊贵女性的心田。
南城陋室中,许如梦尚不知晓,她播下的微光,已开始照亮九重宫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