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映照着天津桥的残骸。
焦木与碎石混杂,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火油和灰烬的恶臭。
玄甲军士沉默地清理着战场,脸上刻满疲惫。
屈突通大将军立在桥头,甲胄蒙尘。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最终定格在承宇身上。
承宇被赵渠和苏定方一左一右架着,才能勉强站立。
他衣衫破烂,满脸血污,那双眼睛骇人——空洞,死寂,灵魂已被昨夜那场幻灭掏空。
他只是本能地,紧紧抱着怀中昏迷不息的许如梦。
“承都使。”屈突通的声音打破沉寂。
承宇瞳孔微动,艰难地聚焦,嗓音沙哑:“末将……在。”
“昨夜若非你预警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你,辛苦了。”
“份内之事。”承宇的声音干涩得像磨砂。
屈突通目光锐利,在他和许如梦身上逡巡:“昨夜桥心异象,雷火交加,你二人身处中心……究竟看到了什么?”
承宇心脏猛地一缩,病房和程程小手的幻象再次灼痛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面露后怕与茫然:“回大将军……贼子用了……似火药非火药之物,爆燃时声光骇人,更有毒烟……末将为护如梦,被震晕过去……实不知后事……”
屈突通沉默地盯着他,压力弥漫。
赵渠和苏定方屏住呼吸。
良久,屈突通才缓缓道:“前隋余孽,惯用邪术惑人。此事本将知晓了。”
他显然更愿将无法理解之事归咎于邪术。
“许娘子情况如何?”
“气息微弱……”承宇声音发颤,“求大将军准末将即刻送她就医!”
“准。你有功于洛阳,后续自有封赏。好生照料家眷。”
屈突通挥手让他们离去,转身处理善后。
承宇如蒙大赦,在赵苏二人搀扶下,踉跄逃离这片伤心地。
回到思顺坊小院,杨婉早已等候,见状惊呼上前帮忙。
承宇将许如梦安置在床榻上,屏退众人,独自打来温水,用颤抖的手,极其轻柔地为她擦拭脸颊。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赵渠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先生!有发现!”
承宇猛地回神,替许如梦掖好被角,快步走出。
院中放着一个焦黑的木箱。
苏定方拿起一本用油布包裹、侥幸存活的厚皮册子:“从那个领头水鬼的潜具里找到的!尽是鬼画符,但……提到了‘天津桥’和‘财’字!”
承宇心一跳,接过册子快速翻看。
字迹潦草狂乱,满是奇异符号。
他目光凝固在一页角落!
那里画着简陋的天津桥图案,旁有一行激动的字迹:
“……宇文恺藏前隋国帑于河眼之下,非巨富之力,无以撼动‘门’扉……”
画着一个天平。一端是火焰,另一端是金山银山。天平倾向金银,注释写道:
“……蛮力终是下乘,徒引灾祸。欲启天道之门,需以‘财’为钥,聚万民之利,方得……”
承宇呼吸骤停!手指因激动而颤抖。
力钥!这就是袁天罡手稿中缺失的“力钥”线索?
前隋余孽理解错了!
他们误以为需要巨额财富才能打开实体的“宝藏之门”。
这错误的认知,却为承宇指明了方向——袁天罡所说的“力钥”,或许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海量财富?
足以汇聚万民气运,提供撕裂时空的“初始之力”?
正当他心潮澎湃时——
屋内传来一声极轻弱的呻吟。
承宇猛抬头,将册子塞入怀中,冲回房内。
许如梦醒了。
她的眼神不再纯粹茫然。
她目光缓缓扫过承宇脸上的污迹,仿佛无意地,落在他藏着册子、微微鼓起的胸前。
沉默片刻,她极轻、极缓地开口,语气虚弱却带着看透一切的意味:
“找到……回家的路了吗?”
承宇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
“嗯。”他重重点头。
“找到方向了。”
“这条路,需要很多……很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