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卢府夜宴。
宴会受邀的五六位夫人,卢夫人用心诚邀。
暖阁内,卢夫人道明“金兰社”的真实意图后,微妙起来。
“……延请女医,开设蒙学,授女子以谋生之技,此乃积德善行,亦是为国育才。”卢夫人言辞恳切。
刑部侍郎之妻郑夫人依旧忧虑:“卢姐姐,行善施药自是无人指摘,只是教授女童识字,恐授人以柄,引来‘牝鸡司晨’的非议啊。”
许如梦正欲开口,脑海中方知许的意识立刻传来提示:“如梦,去年蝗灾,皇后娘娘亲自率领内外命妇于寺观祈福,宫人和官眷缝制衣服,施粥赈济之事,还记得吗?那可是真正的‘抛头露面’,万民称颂!”
许如梦心领神会。
阁外响起了脚步声。
“卢夫人设此雅集,怎忘了知会老身一声?”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绛紫色缠枝莲纹锦袍老妇人缓步而入。
她手持沉香木拐杖,面容严肃,一看就是久居上位。
来人是崔氏宗妇,崔王氏。
她出身太原王氏,嫁入博陵崔氏,辈分高,权势重,在内宅事务上,连卢夫人也需让她三分。
卢夫人心头一惊,起身相迎:“原是王家姐姐到了,快请上座。”
崔王氏那双老眼落在许如梦身上。“这位便是格物院的许娘子?听闻你颇有些‘奇思妙想’,搅得格物院规矩变动,现在还敢怂恿诸位夫人行此惊世骇俗之事?”
她拐杖轻轻一顿:“女子无才便是德,相夫教子才是本分!尔等设立什么基金已是逾越,如今还想教女童识字,让妇人抛头露面自谋生计?简直荒谬!此风一开,纲常何在?礼法何存?”
她言辞犀利,气势逼人。
在座的几位夫人面露难色,噤若寒蝉。郑夫人更是低下头,不敢与崔王氏对视。
许如梦(方知许意识)上前一步,对着崔王氏福了一礼,恭敬说道:
“崔老夫人息怒。格物院基金,只为救助孤苦,免于饥寒,此乃仁心;授人以渔,令其能凭双手糊口,免于依附,此乃义举。至于老夫人所言‘抛头露面’……”
她微微抬头:“去年蝗灾,皇后娘娘心系黎民,亲自率领内外命妇,在佛前为民祈福,设棚施粥。娘娘凤驾亲临,万民感念,皆称颂娘娘仁德。娘娘母仪天下,为救苍生尚且不避辛劳,亲力亲为。我等如今所为,不过是在娘娘仁德感召之下,效仿娘娘风范,在坊间行些微末善事,教化女子向善明理。使其将来能如娘娘期望般,更好地相夫教子,稳固家宅,又如何称得上是败坏纲常呢?”
许如梦这番话,讲的是皇后身体力行做过的事,“女子抛头露面”的行为也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更能“稳固家宅”。
崔王氏被说得老脸通红。她可以指责许如梦,绝不敢非议皇后的行为。
许如梦这是借了皇后的势,堂堂正正的“势”!
崔王氏气结,准备继续发难。
卢夫人的心腹嬷嬷走入,在卢夫人耳边低语几句。
卢夫人眼光一闪,她看向崔王氏:“王家姐姐,是非曲直,或许并非你我一言可断。”
她转向众人:“诸位,方才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听闻我等有意结社行善,甚为欣慰,特赐下宫造金丝楠木如意一柄,玉环双佩一对,以为勉励。并传口谕:‘女子立身,当以德为本,以能为辅。行善积德,教化黎庶,亦是功德。’”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暖阁内所有人,崔王氏在内,都立刻起身,面向皇城方向躬身行礼。
皇后娘娘知道金兰社的事,还特意赐下赏赐和口谕!
她刚才的所有刁难,都成了笑话。
“以能为辅”四字,啪啪打脸了崔王氏的“女子无才便是德”。
卢夫人看着崔王氏,缓缓道:“王家姐姐,娘娘之意,您可听明白了?”
崔王氏狠狠瞪了许如梦一眼,铁青着脸,带着仆人悻悻离去。
诸位夫人纷纷表态全力支持“金兰社”。
宴席散去,许如梦走出房府。她低声道:“崔王氏今日颜面尽失,恐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风头太盛了。”
许如梦(方知许的意识)回首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房府:“我知道。唯有借势,才能最快打开局面。皇后娘娘是在借我们之手,敲打某些固步自封的势力,尝试推动一些改变。我们身在局中,只能步步为营。”
皇宫,甘露殿内。
长孙皇后正在灯下翻阅书卷,女官轻声禀报了房府内许如梦如何引用她赈灾之事反驳崔王氏。
皇后闻言,脸上露出笑意:“好个机敏的丫头!懂得借力打力,又不失分寸。卢夫人选的人,果然不错。”
她放下书卷,望向窗外,“这把刀,看来比本宫预想的还要锋利些。只是,不知这长安的风,接下来会往哪个方向吹……”
崔府内,崔王氏砸碎了一套最喜欢的茶具:“许如梦!还有长孙氏!好,好的很!老身倒要看看,你们这‘金兰社’能结成什么样子!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