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洛阳城,一片压抑。
蒋国公屈突通的病情急转直下,这位历经两朝、威名赫赫的宿将,终究没能敌过生死大限。消息传出,举城皆哀。
市井坊间,百姓们也自发地在门前悬起白幡,悼念这位严毅刚正,心系黎民百姓的老将军。
承宇以子侄之礼,披麻戴孝,帮忙操持碰上丧仪。他亲自核验陪葬器物,迎送吊唁宾客,直至三日后,扶灵柩出城。
站在渐渐远去的白色队伍末尾,他面色沉静,内心的汹涌。许如梦一身缟素,安静地陪在他身侧,支持着他。
“一个时代,落幕了。”承宇望着漫天飘散的纸钱,声音低沉,“屈突公在时,如同一棵参天巨木,荫庇一方,镇着洛阳的魑魅魍魉。他一走,底下的暗流,怕是再也压不住了。”
他转过头,看向许如梦,“我们等不起,也不能等。屈突公一去,棋盘重洗,正是落子的时机。我们下一步,必须落在天津桥。”
许如梦正欲开口,一个作樵夫打扮的汉子已悄无声息地靠近将一节细竹管飞快塞入承宇手中,旋即脚步不停,没入街角熙攘的人群——这正是赵渠精心布在城外的暗哨之一,专司传递紧要消息。
承宇借着袖袍的掩护捏碎竹管,取出纸条,快速扫过,目光一凝。
“是……薛万彻?”许如梦靠得近,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轻声问道。
“嗯,比预想的更快。”承宇声音压得极低,仅容二人听闻,“‘终南客动,直指洛阳,三日必达’。他来了。”
他眼中有凝重,有算计,还有激赏:“这位薛将军,倒真是个信人。当日我许他一个李世民重用的机会,一个探查天津桥秘密的机会,他如今便真来赴这生死之约。他想看的,恐怕不只是桥下可能藏匿的前隋遗宝,更想亲眼看我是否真能沟通幽冥,真能撼动时空。”
许如梦忧虑浮上眼眸:“可如今屈突公新丧,洛阳军政权力悬空,暂由长史代理,各方势力无不紧盯,此刻守备外松内紧,正是最敏感的时候。他此时前来,锋芒直指天津桥,岂不是自投罗网?”
“正因如此,才是最好的时机。”承宇冷静分析。
“权力交接之际,人心浮动,各有算计。守军看似戒备森严,实则令出多门,心神难定,反而容易露出破绽。薛万彻这等百战宿将,最擅长的,就是在看似铁板一块的防御中,寻觅战机缝隙。他选这个时候,就是要借这混乱的东风。”
“但天津桥乃南北咽喉,守军绝非庸碌之辈,如何能在他行动时,确保不被察觉?”
“我们不必调开守军,那目标太大,也极易暴露。”承宇打断她,眼中精光闪动,已然成竹在胸。
“只需要在恰当的时间,于恰当的地点,制造一个更紧急、更值得守军立刻关注的‘意外’。比如,城东某处粮仓‘意外’走水,火势汹汹;或者,北市两家素有积怨的帮派‘恰好’在那个时辰发生大规模械斗,波及甚广……只要动静足够大,就能在短时间内,将守军的注意力,从天津桥上强行撕开一道口子。”
他看向许如梦,声音放缓:“我们要通过赵渠的渠道……再借薛万彻这把无坚不摧的‘利刃’,达成目的,并将我们自己,完美地隐藏在幕后。”
许如梦仰头望着他,低声道:“只是……务求周全,万勿涉险。”
承宇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拿你我的性命,更不会拿我们的‘归途’去赌。三日后,天津桥头,我们便拭目以待,且看这位前太子麾下第一猛将,如何为我们敲开这困局之门,也为他自己的执念,寻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