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凤仪宫正殿,皇后望着窗外,对身边的嬷嬷轻声道:“去查查苏家最近的动静,还有……那个叫苏婉清的,入宫前到底见过些什么人。”
她总觉得,那双眼眸深处,藏着比表面更多的东西。就像平静的湖面下,谁也不知道藏着多少暗流。
御花园的九曲桥边,晚菊开得正盛,金的、紫的堆在廊下,倒像是铺了层锦绣。黄小权正蹲在栏杆边,手里掐着片枫叶逗水里的锦鲤,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猛地一沉,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住。
姜月华和姜月璃几乎同时按住了腰间的法器,指尖灵力瞬间蓄满——那股阴冷的魔气来得又快又急,带着蚀骨的寒意,连廊下的菊花都簌簌抖着,花瓣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
“啧,好好的花,怎么说蔫就蔫了?”黄小权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就见国师负手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黑袍下摆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黑雾,那双眼睛像淬了毒的冰棱,正死死盯着他。
姜月华的手心沁出冷汗,她能感觉到对方的魔气比上次在大殿时更盛,显然是动了真格的试探。姜月璃悄悄往黄小权身前挪了半步,月白色的裙摆下,灵力已凝聚成刃。最紧张的莫过于乾坤袋里的张璟殇,袋身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冰蓝色的灵力几乎要冲破袋口,隐约能听见细碎的冰裂声,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压抑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
唯独黄小权,脸上还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笑,甚至朝国师挥了挥手:“国师大人也来逛园子?这枫叶红得真好看,大人要不要也来一片?”他说着,还真把手里的枫叶递了过去。
国师的目光落在那片鲜红的枫叶上,又扫过黄小权那张素净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喉间发出一声低笑,魔气翻涌得更厉害了:“苏贵人倒是清闲,不知前日在瑶光殿说的‘规矩’,自己倒是记得清楚?”
“规矩?”黄小权眨眨眼,把枫叶揣进袖袋,“臣妾记得呀,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就像现在,大人站在这里,臣妾总不能假装看不见吧?”他往前走了两步,裙摆扫过枯萎的菊花,语气忽然变得认真,“大人身上的气息好冷,是不是生了病?臣妾家乡有个土方子,用晒干的艾叶熏屋子能驱寒,大人要不要试试?”
这话像是根软刺,不轻不重地扎在国师心上。他本想释放魔气逼出对方的底细,没想到这“苏婉清”不仅不怕,还把他的魔气当成了“寒气”,这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倒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苏贵人倒是天真。”国师的指尖划过假山的石壁,石头瞬间蒙上一层黑霜,“我听说,贵人擅长吹笛?不知可否为下官再奏一曲?”
姜月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国师这是想借笛音探他灵力底细!
黄小权却爽快地点头:“好啊,只是我的鹿鸣笛没带在身上。”他忽然指着不远处的荷塘,“不过臣妾会学青蛙叫,大人要不要听?‘呱呱’两声,比笛子热闹多了。”说着,还真捏着嗓子哼了两声,声音清脆,带着几分稚气。
国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盯着黄小权那双清澈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可看到的只有纯粹的好奇和坦然。他忽然觉得有些无趣,这女子要么是真的天真得可怕,要么就是藏得太深,深到连他都看不透。
“不必了。”国师拂袖转身,黑袍带起的阴风卷走了几片枯叶,“贵人好自为之。”
看着他消失在假山后,姜月华才虚脱般松了口气,姜月璃的灵力也缓缓散去,乾坤袋里的震颤终于平息,只余下一声极轻的、像是松了口气的叹息。
黄小权却摸了摸下巴,笑道:“这人真奇怪,一来就摆脸色,难道宫里的大人都这么没趣?”
姜月华瞪了他一眼,又气又笑:“你还说!刚才要是露了破绽,咱们都得栽在这儿!”
“放心,”黄小权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付这种人,就得让他猜。他越猜不透,咱们越安全。”
而此时的凤仪宫,皇后正捏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指尖微微颤抖。信是苏家派人连夜送来的,字迹潦草却字字清晰——信中详述了黄小权并非苏婉清,而是来自仙界的仙人,与姜月华、姜月璃同为仙门中人,此次入宫是为救被国师掳走的同伴,更是为查清皇宫深处的魔气来源。信末写道:“仙门与凡人有约,不涉权柄,然魔气蚀国,大启危矣,望皇后娘娘以江山为重,助仙人一臂之力。”
皇后将信纸凑到烛火边,看着字迹在火焰中蜷曲成灰,眼底却渐渐清明。她早知道国师不对劲,宫中魔气日盛,皇帝昏聩,这江山早已是风雨飘摇。仙家有仙家的规矩,不可轻易干涉凡俗权柄,这一点她自幼听宫中老人说过,正因如此,她才更信这封信的真伪——若非事态紧急,仙家绝不会破此先例。
“娘娘?”贴身嬷嬷见她许久不语,轻声问道。
皇后抬眼,眼中已没了犹豫:“去查,嘉贵妃近日都与哪些人来往。”
嘉贵妃是国师一手扶持的,平日里看似温婉,眼底却藏着与凡人不同的戾气,皇后早有疑心。如今有了黄小权这颗“棋子”,正好可以试试水深。
“是。”嬷嬷应声退下。
皇后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她要保这大启江山,要除那蚀骨魔气,更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都露出原形。而那个看似天真烂漫的“苏婉清”,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至于分嘉贵妃的宠爱?那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既能让黄小权站稳脚跟,又能逼嘉贵妃露出马脚,何乐而不为?
“陛下有旨,传婉贵人今夜侍寝养心殿——”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瑶光殿的朱门时,姜月华手里的茶盏“哐当”撞在案上,茶水溅湿了半幅绣帕;姜月璃更是霍然起身,月白色的裙摆扫过凳脚,带倒了旁边的熏香盒,香料撒了一地,却没人顾得上收拾。
“侍、侍寝?”姜月璃的声音都发颤,“这才入宫多久,陛下怎么会……”
话音未落,“唰”的一声轻响,乾坤袋上的灵力封印骤然破开,冰蓝色的光华闪过,张璟殇已站在殿中,冰翼半展,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殿内的烛火冻灭。他一把攥住黄小权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走!现在就走!这破宫谁爱待谁待,我带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