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璟殇的指尖在黄小权肩上微微收紧,冰翼边缘突然凝出细碎的冰晶,折射着阳光刺得人眼生疼。他没看白鹿鸣,目光直直锁着黄小权,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问你话。”
这话听着是提醒,实则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黄小权能感觉到身后人的气场陡然凌厉,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的冰龙,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裂。
白鹿鸣被这股寒气逼得后退半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不妥。他看着张璟殇护犊子似的姿态,又看看黄小权被对方半挡在身后的模样,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攥着黄小权的手指下意识松开,指尖却还在微微发颤:“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急得语无伦次,眼眶更红了,“我只是想知道,你还认不认我这个朋友。”
张璟殇嗤笑一声,这笑声轻得像风刮过冰面,却带着十足的嘲讽:“朋友?”他抬手,状似无意地拂过黄小权腰间的鹿鸣笛,指尖故意在笛身上摩挲了两下,“用人家名字命名法器的朋友?”
黄小权终于从紧绷的神经里分出点注意力,刚想解释鹿鸣笛是因幼年听到白鹿鸣吹过的山笛声才得名,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街角茶楼的二楼窗沿,一片衣角正迅速缩回——那布料的颜色,与青阳城黑袍人穿的暗纹锦缎一模一样。
“别吵了。”黄小权猛地按住张璟殇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我们被人盯上了。”
张璟殇的怒气瞬间被警惕取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茶楼,冰翼无声无息地展开半尺,寒气在周身萦绕成一道无形的屏障。白鹿鸣也察觉到不对,虽不懂修仙者的感知,却也见过官场的暗斗,下意识挡在黄小权另一侧,低声道:“这里人多,我马车在那边,先上车避一避。”
三人刚挪到马车旁,茶楼方向突然传来几声短促的哨音,紧接着,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慢悠悠地晃过街角,眼神却若有似无地往这边瞟。黄小权拉着张璟殇钻进马车,白鹿鸣紧随其后,刚放下车帘,就听黄小权沉声道:“是国师的人。”
马车里的空气像被投入了一块冰,又扔进了一把糖,甜腻的尴尬里裹着刺骨的寒意。张璟殇的手臂几乎是立刻环上了黄小权的腰,不是轻柔的搭着,而是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将人半圈在自己怀里。他侧脸贴着黄小权的发顶,鼻尖蹭过柔软的发丝,明明是亲昵的动作,眼神却像淬了霜的刀,直直剜向对面的白鹿鸣。
“张公子好像不太喜欢我?”白鹿鸣忽然笑了,那笑容干净得像山涧清泉,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算计。他往黄小权身边凑了凑,隔着张璟殇的手臂,声音温温柔柔的,“是不是我刚才太唐突了?其实我和小权小时候可要好呢,他总爱抢我的烤红薯,抢完了还往我怀里钻,说山里风大。”
“……”黄小权并未戳穿白鹿鸣的谎话,觉得无聊至极。
这话刚落,张璟殇环在黄小权腰间的手骤然收紧,指腹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他低头,对着黄小权的耳朵呵出一口冷气,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翻涌的占有欲:“他怀里暖和?”
黄小权脸一红,娇嗔一句。
黄小权被勒得轻咳一声,刚想推开他,就见张璟殇忽然抬手,指尖划过他腰间的鹿鸣笛,动作慢得像在摩挲稀世珍宝,眼神却斜斜睨着白鹿鸣,嘴角勾着冷笑:“这笛子,倒是日日陪着你。”言下之意,比你这十几年不露面的“旧友”重要多了。
白鹿鸣像是没听出弦外之音,反而露出几分怅然,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袖口:“说起来,我这官服袖口绣的鹿,还是照着当年小权画的样子绣的呢。他说我名字里有‘鹿’,该有只温顺的鹿陪着才好。”他说着,忽然看向张璟殇,眼神纯澈得像孩子,“张公子和小权认识多久了?怕是没见过他小时候光着脚在溪里摸鱼的样子吧?那时候他摔进泥里,还是我背着他回家的呢。”
“呵。”张璟殇的笑声里全是冰碴子,他忽然倾身,在黄小权脸颊上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快得像雪花落进掌心,却足够让对面的白鹿鸣脸色微变。“他现在摔了,只会靠我。”他抬手,替黄小权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指尖故意在颈侧多停留了片刻,“而且,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包括回忆。”
白鹿鸣眼底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眼眶红红地看向黄小权:“小权,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张公子好像生气了……”他声音发颤,带着恰到好处的无措,“我只是太高兴了,十几年没见,我总怕你忘了我……”
张璟殇的冰翼在马车角落无声展开半寸,冰晶折射的光刺得人眼疼。他正要开口,却被黄小权按住了膝盖。
黄小权压根没听进两人的暗流涌动。他指尖捏着车窗缝隙里飘进的一缕布料碎屑,那碎屑上沾着极淡的黑雾气息,和青阳城黑袍人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方才那些跟踪的汉子,步法沉稳,呼吸绵长,绝非普通市井之徒,倒像是受过严苛训练的暗卫——钦天监的暗卫。
他们为什么偏偏盯上自己?
黄小权眉峰微蹙。是因为神石?可他已经将神石之力收敛得极好,寻常修士都未必能察觉。是因为鹿鸣笛?这笛子虽有灵,却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器,而且已经认主。还是说……国师知道了他和幽冥剑封印的关联?
“他们的追踪术法,带着星象印记。”黄小权忽然开口,声音打断了马车内的低气压,“是钦天监的‘北斗追魂术’,专门用来追踪灵气特殊的目标。”他抬头看向白鹿鸣,“最近国师除了搜城,是不是还在查‘异灵者’?”
白鹿鸣愣了愣,收敛了眼底的情绪,正经起来:“是,上个月开始,钦天监就下文各府,要上报所有‘生有异能’之人,说是为了‘筛查妖邪’。”
张璟殇的注意力也被拉了过来,但环着黄小权的手臂没松,反而更紧了些,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黄小权指尖在膝头敲了敲。异灵者?神石?幽冥剑……国师的目标,恐怕比他想的更复杂。他忽然想起神石融入血脉时闪过的碎片——幽冥剑封印之地,似乎与北斗星象有关。难道国师不仅要找剑,还要找能解开封印的“钥匙”?而自己,就是那把钥匙?
马车内的寒意渐渐被凝重取代。张璟殇看着黄小权沉思的侧脸,暂时压下了心头的醋火,只是眼神依旧牢牢锁着他,仿佛在说:不管国师要做什么,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白鹿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精光。看来,这位张公子和小权的关系,比他想的还要深。不过没关系,十几年都等了,他有的是耐心,把属于自己的,一点一点拿回来。
而皇城西北角的地牢,潮湿的空气里飘着铁锈与霉味。彭翎峰和姜月华借着夜色潜入,脚踩在腐臭的稻草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地牢深处,一间单独的囚室里隐约有呼吸声,借着壁火的微光,能看见角落里缩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他是谁?怎么这么多人看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