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皇家馆驿外，铁神武元帅的亲兵早已等候多时。于震北一身世子朝服，气度沉凝，在郭嘉、夏遂良、喃喃罗汉的陪同下（夏、喃二人身份特殊，特许随行，但不得入殿），登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上官雷、上官天楚父子也从另一处馆驿出来，脸色阴沉，在铁神军的“护卫”下同行。
马车驶过繁华的街道，最终抵达了巍峨庄严的皇城。
穿过重重宫门，踏过白玉铺就的广场，于震北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中心的金銮殿外。
殿宇巍峨，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殿前武士甲胄鲜明，肃立无声，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空气中弥漫着庄重而压抑的气氛。
“宣——镇北王世子于震北、西凉侯上官雷、西凉少将军上官天楚觐见！”
随着内侍官尖细悠长的唱喏声，于震北整理了一下衣冠，目光平静，迈步踏入那至高无上的金銮宝殿。
大殿之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一道道或好奇、或审视、或忌惮、或敌视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于震北身上。
他目不斜视，稳步前行，目光望向那高踞于九龙金漆宝座之上的身影——大盛帝国当今皇帝，天顺帝刘炎。
天顺帝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眉宇间依旧有着帝王的威严。他并未穿戴全套冕服，只着一身明黄色龙袍，却自有一股掌控天下的气度。
于震北与上官雷、上官天楚来到御阶之下，依礼参拜：“臣（臣子）于震北（上官雷、上官天楚），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天顺帝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陛下！”
三人起身，垂手而立。
天顺帝目光缓缓扫过于震北和上官雷，缓缓开口，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镇北王世子，西凉侯。尔等皆为国之柱石，镇守边陲，责任重大。为何近日兵戈相向，致使边关不宁，将士伤亡，百姓惶恐？今日，就在这金銮殿上，将缘由道来，朕与诸位卿家，自有公断。”
上官雷闻言，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抢先哭诉道：“陛下！陛下明鉴啊！臣对朝廷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皆是那于震北，狼子野心，无故兴兵犯我西凉，杀我将士，毁我城池，更是将我儿天楚重伤！求陛下为老臣做主啊！”他颠倒黑白的本事可谓一流。
百官之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与西凉侯或有勾结，或本就忌惮镇北王府的官员，纷纷露出同情或赞同之色。
于震北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陛下，西凉侯此言，实乃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他声音清朗，不卑不亢：“臣奉旨镇守北境，保境安民。然西凉侯上官雷，屡次派遣刺客潜入北境行刺于臣，更暗中勾结荒原秃鹫部落，引三万蛮族铁骑南下，意图血洗我北境边关，其心可诛！臣不得已，方才奋起反击，于野狼隘口浴血奋战，方击退蛮族，保我疆土完整！此事，北境军民皆可为证，缴获的蛮族旌旗、俘虏的蛮族头领亦可为证！上官雷勾结外敌，祸乱边关，罪证确凿，请陛下明察！”
于震北话语铿锵，条理清晰，更是抛出了勾结蛮族这枚重磅炸弹！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勾结蛮族，这可是滔天大罪！
上官雷脸色煞白，尖声叫道：“你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
“证据？”于震北冷笑一声，“陛下，臣已命人将蛮族俘虏及部分证物押送至京外，随时可呈送御前！此外，西凉侯与蛮族往来密信，虽被其销毁大半，但我方亦截获少许，其上印鉴清晰可辨！”
这话半真半假，但却极具杀伤力。上官雷确实与蛮族有勾结，只是密信未必被截获，但于震北料定他做贼心虚。
天顺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看向上官雷：“西凉侯，于世子所言，可是实情？”
上官雷冷汗直流，支吾道：“陛下…他…他这是诬陷！是伪造证据！”
就在这时，文官队列中，一位御史大夫出列，朗声道：“陛下！西凉侯镇守西凉多年，虽有小过，但于国有功，岂会行此叛逆之事？倒是镇北王府，近年来势力膨胀，于震北更是在北境大肆扩军，其心叵测！此番构陷西凉侯，恐是为其吞并西凉、进一步坐大寻衅借口！请陛下明察！”
此人显然是上官雷一党。
紧接着，又有几名官员出列，附和御史大夫之言，纷纷攻讦镇北王府。
于震北冷眼旁观，心中明了，这朝堂之上，果然有上官雷的盟友。
然而，没等于震北开口，武将队列中，一位老将洪声道：“放屁！上官雷那老小子什么德行，老子还不知道？贪财好色，睚眦必报！他干出勾结蛮族的事，一点也不稀奇！于世子年纪轻轻，却能击退蛮族，保住疆土，此乃大功！岂容尔等在此污蔑！”这位老将军显然是与镇北王交好之辈。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争论不休，互相攻讦。
天顺帝看着下方吵成一团的臣子，眉头越皱越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与无奈。他何尝不知上官雷 有问题，又何尝不忌惮镇北王府坐大？但此刻，两边都不能轻易重罚，否则边关必乱。
就在此时，于震北注意到，站在文官前列的一位面容白皙、眼神深邃、气息阴柔的中年太监，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争吵，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主——曹元逊！于震北心中闪过这个名字。此人是皇帝心腹，执掌厂卫，权倾朝野，是京城中真正不能忽视的实权人物之一。
曹元逊似乎感应到于震北的目光，微微抬眼，与于震北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于震北心中一凛，立刻收回目光。
“够了！”天顺帝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威严，压下了所有的争吵。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天顺帝看了看于震北，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上官雷，缓缓道：“边疆之事，错综复杂，朕岂能听信一面之词？然蛮族入侵，北境将士浴血奋战，击退强敌，于世子有功当赏。”
他话锋一转：“但西凉侯所言，亦非全无道理。两家争斗，致使边关不宁，皆有责任。”
“传朕旨意：西凉侯上官雷，御下不严，致使边关生乱，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一月！镇北王世子于震北，虽退敌有功，然擅启边衅，亦有不当，功过相抵，不予赏罚！望尔等日后以国事为重，同心协力，共御外侮，不得再起争端！钦此！”
这道旨意，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轻轻放下。罚俸闭门对上官雷不痛不痒，功过相抵对于震北更是毫无损失。
于震北心中冷笑，皇帝果然是想和稀泥，维持平衡。
上官雷则如蒙大赦，连忙叩头：“臣领旨谢恩！陛下圣明！”
于震北也拱手道：“臣，领旨。”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天顺帝点点头：“都退下吧。”
“退朝——”内侍官高声道。
于震北转身，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平静地走出金銮殿。他知道，这场朝会只是开始。皇帝的态度，百官的反应，曹元逊的深意…他都记下了。
真正的较量，在朝堂之外，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于震北，已然在这帝国的心脏，投下了一颗重重的石子。